我有孙女曰小汤圆，如今四岁。  

                               一一代题记  

                                                                    一

       小汤圆的眼睛非常漂亮，明亮澄澈，不落一尘。其实所有的孩子都一样，都有一双不入尘世的眼睛。 

      车载广播在播小喇叭，不知道说什么，小人儿突然问：“爷爷，什么是五彩斑斓？”原来广播里说到五彩斑斓的什么，我也没注意，她竟然在听。

       “五彩斑斓就是有很多种漂亮的颜色，好看的颜色”，我说。

       “哦，花是五彩斑斓的吗？”

       “是的，有红色的花，黄色的花，还有白色的，紫色的，橙色的，所以就叫五彩斑斓。”

        “爷爷，我喜欢粉色的，还有绿色的，爷爷，有绿色的花吗？”

       “有绿色的草，绿色的树，绿色的田野和各种各样的植物，绿色的花，也有吧。”我也不敢确定，只好吱唔她。

       “爷爷你看，那个亮灯的大房子，有红色的灯光，也有绿色的，蓝色的，还有紫色的呢。爷爷，你知道吗，这叫霓虹灯。”

       原来前面到了汇金云谷的大厦，这是这个城市最漂亮的建筑群之一，一到晚上，大厦上变幻着各式各样的霓虹，色彩造型既漂亮又气派。这小人儿对此很是关注，告诉我们说，站在长虹桥上，就能看见这个灯。她说的是她家那边运河上的长虹桥，是的，顺着运河看过来，这里的霓虹灯很远都能看到。我说：“你记着啊，你的家在长虹桥那边，爷爷奶奶的家在这边，在这个有霓虹灯的地方。”她不语，扒着窗子看色彩变幻，突然回过头来问：“爷爷，霓虹灯可以叫五彩斑澜吗？”我说：“当然可以。”

        “我要回去跟妈妈讲我会讲五彩斑斓＂，她说：“但是我怕我到家就会忘记了。”我说：“你可以多说几遍，你记忆还是可以的。”

       “五彩斑斓，五彩斑斓”，小人儿开始一遍遍的念，很是努力，就为了回家说给她妈妈听。她的语言表达极好，跟老师学标准的普通话，跟奶奶和外婆学南腔北调或者方言土话，一学就会。有时候，会很努力的去组织词句。那天带她游泳，她跟木子老师说：“奶奶，我能在水里憋气了，只不……”，她想了几秒，木子老师想帮她，我制止了，小人儿又想了一会儿，说：“只不是我不能憋太长时间。”我问：“你想说的是，你能憋气了，只…不…过…是，还不能憋很久，是吧？”其实，她是想用“只不过”来表达一个转折的意思，但她一时说不出“只不过是”，这个词太难了，不知道她怎么知道可以用在转折上的。 小汤圆偷习的能力很强，她似乎经常悄悄琢磨听到的东西，突然间就会说出来，就象这个“五彩斑斓”一样。

       我跟女儿女婿说：“你们前世积了什么德，能修到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两人撇撇嘴，不置可否。

       小人儿回到家就把“五彩斑斓”这个事忘了，大抵这个记忆要跟语境相关联，一看到天上的云，她就会想起来。

                                                                        二

       “爷爷，你看彩虹”。原来东边的天际有黑色的云，那边许是刚下了雨，确实有一道彩虹挂在天上，而这边，我们的头顶上却是阳光灿烂，这奇异的天象让小人儿惊奇不已。

       “爷爷，为什么会有彩虹？”

       “因为下雨了。”

       “昨天也下雨了，为什么没有彩虹？”小人儿不知道有前天和大前天，所有昨天以前的日子都叫昨天。

        “因为有时候下雨了，太阳躲起来了，也会没有彩虹。”

       小人儿问：“彩虹是五彩斑斓吗？＂我说：“也可以是七彩斑斓的。＂她说：“不，是五彩斑斓。”我说：“可以是五彩斑斓，也可以是七彩斑斓。”她忽然想起来了，问：“七彩斑斓，是赤橙黄绿青蓝紫吗？”我说：“是的。”

       一会儿，她问：“彩虹没有白色的吗？”我一时没敢回答，我需要查一下资料。她说：“赤橙黄绿青蓝紫，就没有白色。”我说：“倒也是哦”。

       “爷爷，为什么彩虹会有颜色？”她问。我知道这个问题现在跟小人儿横竖说不明白，便说：“因为太阳是有颜色的，有很多很多漂亮的颜色，阳光洒到雨上就有了彩虹。”我说。

       “爷爷，那太阳照在地上是什么颜色呢？”

       “太阳照在地上是白色的，有时候也会有一点金黄色的。”

       “还有什么是白色的？”

       “月光呀，月光也是白色的，晩上我们会看到白色的月光。”

       “爷爷，我看月亮上的东西都是蓝色的，嫦娥姐姐，还有树，都是蓝色的”。

        “是的，月亮有时候也会是蓝色的，你看，天也是蓝色的。”

       小人儿似懂非懂，但表情上，对爷爷这段话是欣赏的。

       “爷爷，我知道为什么白天灯不亮，因为太阳光比灯光更亮。” 

       “爷爷，你看天上有好大好大的云，爷爷，你用手机拍下来，我要看。”小人儿眼睛对强光敏感，不敢长时间看天，找医生看过一两回，没弄明白，得带到上海的大医院去看一次才好。 

       “爷爷，云为什么跟着我们跑呢？”

       “因为有风，风是云的翅膀！”

       “爷爷，你知道吗，雨是云的眼泪。”

       “哦，雨是云的眼泪，是的，雨是云的眼泪，谁告诉你的？”她一定是在哪听过，不经意间记住了。这么好的一句话！

      如果说，风是云的翅膀，雨是云的眼泪，可不可以说，彩虹是太阳的女儿？我们的小汤圆，就是太阳的女儿。

                                                                             三

       “爷爷，我现在上二楼了。”什么意思？我一时没听懂。木子老师说，她现在上中班了，在二楼。哦，我记起上个月底，小（一）班刚刚举行了汇报演出，算是小班毕业典礼，她在上面打手鼓，跳舞，表现上佳。

      “我现在长大了”，她大声宣布。“你还是小孩”，我说。“不，我不是小孩，我是大人了。”她有点生气，要哭。

       “那你为什么还要人抱？你下来自己走。”我作势要丢下她，她把我脖子搂得紧紧，两条腿蜷着不肯往地上站。她是个小懒虫，一出门便要人抱。

        幼儿园一楼和二楼确实有很大的区别，这是成长的第一个阶梯，长大是不可遏止的。这个陌生而神奇的世界扑面而来，小人儿有点忙不过来，整天问东问西。最大的变化是自主性增强了，仿佛一夜之间，变得不那么听话。她一直喜欢去吾月广场玩海洋球，吃萨木森披萨店的铁板炒饭，以前，如果她不听话，比如非要穿裙子，我们会说：“你要是不乖，明天不去吾月了”，她马上便不闹了。上周再跟她这样说，她说：“那就不去呗”，显出坚决的不妥协的态度，真是威武不能屈啊。

       小人儿的脾气见长，倔犟任性急躁浅尝辄止等各种个性因素都开始表现了。她现在会说，“我不喜欢你了”，然后拒绝你喜欢她，想搀手都不行。刚刚，今天中午，她说困了，我送她上楼跟木子老师睡觉，她忽然说：“你不要跟着我。”我说：“好，我看着你上去好不好？”“不好。＂她语气坚定：“我自己去找奶奶。”她吃饭不认真，前几日我严厉批评了她，准备动家法吓唬一下，被木子老师拦住了。过了几天再去带她，她说，“我不想去你们家了”，我问，“为什么？”她说：“你老是训我。”她已经能表达爱憎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要的就是不要，倔犟的程度，似乎比乃父乃母稍有过之。也好，至少表达的逻辑清晰无误，至于是不是能一直乖下去，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 爷爷，你看，那个红云”，她说。

     “那是晚霞。”我说。

      “是太阳落山了吗？”

      “是的。”

       “爷爷，我想回自己家睡觉了。”她突然说。

       “你确定？”我问

          她点点头，“确定”，眼晴迎着我，一闪一闪的，真是好看啊。

                                                         二0二五年七月二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