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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霞:思乡绵绵无绝期

(2022-06-29 09:04:33)
分类: 张期鹏

思乡绵绵无绝期

陈霞

莱芜老乡张期鹏、亓凤珍夫妇撰写的《张炜评传》,一直被我所珍爱。济宁有个流行语“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形象地说出了“身在异乡不是客”的思乡之情。只有饱尝了离乡之苦的人,才能发出思乡的声音,流出思乡的泪水。评传作者深知故乡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和分量,所以,第一章《大地海洋之子》就写了张炜先生的出生地及童年少年的时光,由此,缓缓拉开了《张炜评传》的序幕。

陈霞:思乡绵绵无绝期

评传作者引用了张炜先生的话:“谁没有故地?故地连接了人的血脉,人在故地上长出第一绺根须,可是谁又会一直心系故地?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一个人长大了,走向远方,投入闹市,足迹印上大洋彼岸,他还会固执地指认:故地处于大地的中央。他的整个世界都是那一小片土地上延伸出来的。”“我常常觉得,我是这样一个写作者,一直在不停地为自己的出生地争取尊严和权力的人,一个这样不自量力的人;同时,又是一个一刻也离不开出生地支持的人。”“作为一个不自量力的人,我觉得身上有一种责任,就是向世人解说我所知道的故地的优越,它的不亚于任何一个地方的奥妙。一方面它是人类生活的榜样,是人类探索生活方式的重要补充;另一方面它也需要获得自身的尊严,需要来自外部的赞同和理解”。文学大师寥寥数语,把故乡与血脉的关系,故乡与人生的关系,故乡与责任的关系,故乡与传承的关系讲深讲透了,使人大彻大悟。

每每读到这里,我的心情就像大海的波涛一样,久久不能平静。近乡情怯,思乡情也怯,但我更愿在文学大师的感召下,重走一回少年走过的回乡路,回到那个始终魂牵梦绕的“那一小片土地”。

六十年代中期的一个秋天,10岁的我跟着我姥爷,也就是妈妈的父亲,回了一趟老家——莱芜牛泉公社八里沟村。

下了汽车站,一路向南,我们一老一小来到嘶马河岸边。河水由东流到西,发出哗啦啦、呼噜噜的声响。大舅、表哥早已在嘶马河岸边等着接我们。大舅迎上来对姥爷说:“叔,您来啦!”姥爷点了点头,不答话。表哥接过姥爷背的行囊放到独轮车上,我第一次见到独轮车,一人推、一轮转,两个座位在两边。独轮车可载人也可载物,是当时最理想的运输工具,山区人推着它自由的穿梭在蜿蜒崎岖的山间小路。这是我由生以来唯一的一次坐独轮车。“走喽!”表哥喊了一声,推着独轮车一下子扎进水里。河水清澈见底,河床上铺着五颜六色的沙砾、小石子,有绿色的水草飘动,偶尔有小鱼,小蝌蚪游走。车轮碾过,水花飞舞,打湿了我的衣褂,打湿了我的小辫。我笑啊笑啊,10岁的我高兴的一直笑,说不出来话。大舅和姥爷互相搀扶着蹚过河水来到岸边。日夜川流不息的河水啊,承载着家乡人的希望。它是家乡的生命之水,滋润着山川大地,养育着千千万万的父老乡亲。

独轮车载着我一路向南,渐渐地树多了,山近了,山雀叽叽喳喳在枝头跳来跳去,偶尔有只大些的鸟扑扑腾腾穿梭在林间,野花野草点缀着林中小路。推啊,走啊,我们来到入山口。入山口两边山石林立,就像把守大门的卫兵。山越来越高,我下了车,走的气喘吁吁,渐渐我们走进山里。“到了!”我顺着大舅指的方向看去,面前是一座高高的山崖,崖头上就是我们的家。上山崖要走石头阶梯,阶梯是山里人一凿一凿地刻出来的。我惊呆了。还没回过神来,姥爷便拉着我的手,踏上石头阶梯,一步一步登上了山崖。从此以后,山崖就住进了我的心里,再也没有离开过。

也许是我累坏了,进了家门倒头就睡。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看到妗子、嫂子还有三个表姐,都坐在大土炕沿上等着我醒来。他们拉着我的手问这问那,很是亲切。早饭是咸糊粥,还有刚从鏊子上揭下来的小米煎饼,配有腌的香椿芽,嫩姜芽。我吃着带有余温的小米煎饼,酸酸的、甜甜的、香香的,嚼在嘴里舍不得咽下。出了堂屋门,呈现在我面前的是“石石在在”的四合院,足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北屋、东屋、西屋是住人的,另外还有柴房、厨房、厕所、工具房,这些全部都是就地取材用石头盖起来的。每一块石头或方或长,都有角有棱,砌的整整齐齐、端端正正。院里有石磨,石桌、石凳、石夯,还有两棵树,一棵石榴树,一棵桂花树。石榴树寓意着人丁兴旺,桂花树寓意来日方长。大舅说,这棵桂花树是他爷爷种下的,已有百余年的历史,这座石院是他爷爷从他爷爷那里传承下来的。

出了石头大门,环顾四周,村庄依山势而建,浑然天成,石头屋一座紧挨一座,石头胡同,石头院墙无处不在,石头小路,石头阶梯就镶嵌在石屋之间。老家人祖祖辈辈、实实在在地生活在石头的大世界里。石头世界是他们生活的港湾。穿过门前的石头巷,便是一片片田园。金秋十月,正值收获的季节,谷子、高粱、玉米、芝麻、黍子,还有烟叶,花椒等农作物装扮的崖头上分外漂亮。尤其是随处可见的柿子树,挂满了桔黄色的“小灯笼”。

在老家,男女分工非常明确,男主外、女主内,男人们下地干活,种地养家,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所以姥爷、大舅、表哥早早下地干活去了。妗子、嫂子、表姐们也早早起来,打扫房间院落,洗衣做饭。我最喜欢推石磨。一圈又一圈把泡软的小米,磨成糊糊,由嫂子去摊成煎饼。如果吃酸煎饼,就要把糊糊放置一天发酵,老家的酸煎饼有一种特殊酸味,老家人就爱吃这一口,我也爱吃这一口。

这天中午,我到打谷场喊姥爷吃饭。看到驼背姥爷正扬鞭策马打谷场。他声音洪亮,气势昂然,指挥着那匹高大的白骏马一遍遍的碾压着谷子。我站在场院边,看着英雄般的姥爷,心里充满了亲切和敬仰。姥爷的形象非常酷,留着八字胡山羊胡。他非常珍惜自己的胡子,每天都认真梳理,同时他还是那种烟不离手,手不离烟的人。他从来不吸卷烟,即使在城里生活也是如此。他吸的是自己种的旱烟。吸着有劲、过瘾。长长的旱烟杆,小小的铜烟窝,烟杆上挂着盛烟叶的小布袋。姥爷吸烟很猛,只几口就把铜烟窝里的烟叶抽成灰,然后抬起左脚,把烟灰磕到脚底下,将烟杆别在布扎腰上。

我没有姥娘,因为在我妈妈一岁的时候,她就有病去世了。年轻的姥爷选择了不再“续弦”,他历尽艰辛把自己的女儿养大成人。渐渐姥爷变成了一个很闷的人,这也难怪,他心里的苦谁知道?他说给谁听去?但姥爷心里明镜般的亮堂,他送女儿去识字,支持女儿参加村里妇救会工作。莱芜战役打响后,他响应号召,毫不犹豫地把唯一的女儿送上战场,从此走上革命的道路。在莱芜战役中她认识了我父亲,成为并肩战斗的战友和爱人。全国解放后,他们被组织安排到济宁工作。农闲时,大舅就送姥爷到城里住一段时间。我是在姥爷的呵护下长大的,对姥爷感情很深。

崖头上的傍晚。四周渐渐暗下来,静下来。那时村里没有通电,家里早早关上大门,堂屋里一灯如豆。我和表姐们盘腿坐在大炕上,讲着各自的轶闻趣事,四个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子在一起有说不完的悄悄话,讲不完的故事。借着月光,姥爷、大舅、表哥沏上一大壶当地人爱喝的“窝窝茶”,是一种熟菜。他们一边喝茶一边聊天,此时的姥爷不问话,也不答话,一口一口地抽着自己的旱烟,铜制的小烟窝一闪又一闪,烟草的香味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活的通透的姥爷早早为自己做好了棺材,他时常打开专门放置棺材的小西屋看一看,摸一摸。棺木的颜色很本色,上面的木纹曲曲弯弯,是大自然的造化。姥爷抚摸着自己的棺材,脸上会露出满意的神情。每当看到这一幕,我感到姥爷非常非常的了不起。长大后我才明白了姥爷的心愿,他与高高的崖头早已相依相伴许多年,这里有父辈祖先,有血脉后代,他舍不得离开,也决不能离开。所以,姥爷铁了心从城里回来,就再不回去了。

姥爷不回城了,大舅要把我送回城里的家,大舅拉着我的手,一步一步走下山崖,我哭得稀里哗啦。下了山崖我回头望去,妗子、嫂子、表哥、表姐们,还有邻里几个小伙伴都站在山崖上,目送着我们的离开,“放了假,再回来!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山崖上的声音很响亮,传的很远很远。我一步三回头,说不出话来;我一步三回头,始终没有寻到我那可爱可亲的姥爷的身影。

一九七四年的秋天,高中毕业的我响应党的号召,下乡到滕县龙阳公社史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就在某一天的早上,我听闻了姥爷去世的消息,当时请假未被批准,我错失了送姥爷最后一程的机会。我哭着跑到一处无人的空地上,对着莱芜老家的方向,跪了下来,我哭得撕心裂肺。想象着那个驼背的、留着八字胡山羊胡的、烟不离手、手不离烟的沉默寡言的英雄般姥爷,一定是安详的躺在自己为自己做的棺材里,永远永远地睡着了,永远永远地醒不了了。

好长一段时间,我缓不过气来,我恨自己的无能,如果当初我坚持非要姥爷回城,城市的医疗条件好些,也许姥爷还活得好好的;如果我坚定的反抗一次,我一定能踏上故乡的路,送姥爷最后一程。

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您爱的深深。

不需要提起,却从未忘记,

那是故乡的石梯,

留下我少年的足迹。

 

不需要提起,却从未忘记,

那是故乡的山崖,

有我祖祖辈辈的根基。

 

不需要提起,却从未忘记,

那是故乡的日月,

在心中闪亮无比。

 

不需要提起,却从未忘记,

那是我心中的“那一小片土地”。

枝繁叶茂 生生不息。

2022523日于济宁

陈霞:思乡绵绵无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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