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淘说,进去吧,明天上班不要迟到。这声音应该从武汉传来,令人在这样寒冷的夜里恍惚不定。
我们说了很多絮絮叨叨的废话,跟他讲我上海之后的经历。吃便利店的馄炖,在灯光下相互打量。他说,哇!哪里剪的头发这么丑啊!我说,哇,你这鸭舌帽小偷!馄炖店里还有个做工的小妹妹听收音机,他职业病问,你在听什么节目啊? 真是好问题。
本来该请他到家里坐坐,看电视喝咖啡,也比压马路吹冷风好。此人双目通红,说有好几个晚上没有睡觉。戴着襄阳市场买的帽子,裹着身大皮衣在灯光下发光,相见时不相识。一见令人莫名惊诧,再见我还以为是上海一周下夜班的什么人——武汉是多么遥远。见到李淘,武汉结束了,上海开始了。
浪奔,浪流。哈哈。他居然唱出这首傻歌,算是对他心中的上海致意。我看见夜灯下拉长的影子,左右有武汉出没。
不过怎么也不会想到,带着武汉时光来到这上海静夜晚,令我错愕面对的人,是他。是该说弥足珍贵,还是说时空苍邃,流光一去不返。
突然生活中出现了一个陌生的朋友。这个人曾经的歌声和面孔,不再缠绕那些令人发怔的青春岁月。他开玩笑,插科打诨,极尽可亲能事。他不再是玫瑰花瓣和月光的故事,缀过那样清澈纯美的时光。那些往事,往事早已散在风中。
梦想飞离,还是生活这般诡异。我接受这从天而降的朋友,过去消失。连同沉静的,是做梦的年龄,和漫漫的光阴。
我们都是被时间雕刻的人。这寒冷的时间递过来往事的温暖。如果有首歌可唱,那一定是很老很老的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