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头发
(2012-11-06 21: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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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我常常看不见地面,虽然我确乎站在地面上。及至看到地面时,不由得吓了一跳。
那是学生课堂读书的时光,课室很安静。我悠闲地在课室走来走去,品尝着真正教书的快乐。多少年了,总是说“教是为了不教”,可是何曾敢把手哪怕是稍稍松一下呢?现在,想通了,把课堂彻底还给学生,让这些少男少女们真正是少男少女,自己去看,自己去长。是呀,多少年了,他们想看书,可是谁让他们看呢?课外看?现在这些少男少女哪里有自己的时空?时空都压瘪成一张青黄的试卷。哦,我看到他们静静地看书,他们在看余秋雨,看鲍鹏山,看林语堂,看鲁迅,看蒙田,看培根,看茨威格……他们安静得像一片碧绿的秧苗。我看着他们,愉快,期待,像一个农夫。
突然,我看到了地面,铺着坚硬瓷砖的地面,光滑,干净,映着我的鞋影的地面。我看到了一根头发。这根头发极长,虽然扭曲在地上,但那是一根乌黑发亮的头发,像长得极好秧叶。可是是谁把它拔了,扯了,丢在地上?不,显然不是谁拔了扯了头发,因为没有听到痛楚的尖叫声。我想,这是谁的头发呢?难道是我的学生的?她们不是都留着短发吗?短发是学习的标志,短发才让他们和男生渐渐趋于一致。我这一寻思,抬头看见不少女同学有长长头发,这个发现让我有些惊讶,随即又惊讶于自己的惊讶。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她们这个年纪正是头发极黑极长极亮的时候。我记得,小时候总是看到姐姐梳着她极长极黑极亮的头发,没事的时候就盘弄着一头的乌发。而且和村上姑娘比,在心里把别的姑娘比下去了。出外回来,常常和母亲说道某某某的头发真长真黑真亮。这一想,大概眼前这些女孩子也为自己的长发暗暗骄傲吧,但没有听说过,作文也不写。是呀,谁有功夫比头发长呢?
心里有些伤感,不由垂下头来。可是垂下头来更坏,地上头发越来越多。它们以前在哪里呢?为什么我没有看见?现在它们好像发现了我似地,一个一个地跑到我的眼睛里。我不敢踩上这些落下的头发,我知道它们是长在头上的。可是,这样一来,我发现我不能自由地走了。地上全是头发,长长的,黑黑的。我不能悠闲地在课室里走了,要极小心才能寻觅到一些缝隙,我艰难地回到讲台,安静地坐下,兀自伤感起来。
这底下是一片青春风华的少男少女,他们在掉头发,掉得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