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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子有个同学会，隔三岔五要举行聚会和派对。全因有位认真负责的组织者-----古会长，古同学。谁家孩子考取大学，哪家父母生病住院、驾鹤先去，会长定会一马当先，又是电话通知，又是短信提醒，非得把大家叫齐了一同前往祝贺、慰问和吊唁。你来我往，自是将昔日同窗之谊升腾为人间的脉脉温情。频繁往来中，有位女同学恐因不能承受人情之重，悄然退出。

    世间不是象牙塔，人类不可割舍交往沟通。这就好比，美味佳肴不能不参合用于调节味蕾的调味品。人与人情须臾不可分离，不仅因为人情是人与人之间相互联系的一种生存关系，一条沟通渠道，一份情感关联。而且在于人情还是人类发展进步的一种延续和推动，密切的人情往来能够增进人们的社会性关联和社会资本，生产适合共同体在伦理和功能上维系的基本共识、规范和价值。说得直白点，那便是，人情有助于维系社会和谐，促进人类幸福。

    绝对不要把人情视作可有可无之物。人情起源、发展和运用的历史，将你我裹挟网罗在各式各样的人情世故里，想说“再见”也很难。当人情世故在社会上一旦形成，就会垒筑起人们日常生活中约定俗成的行为规则，走进社会的知识范畴。这时候，人情演绎成一门学问。元代高明在《琵琶记·庐墓》一文中叹道：“多谢深恩怎敢违，开怀宽解免伤悲。休道世情看冷暖，果然人面逐高低”。古语“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既是人情世故的真实写照，也是前人归纳提炼的一句名言，世代被传唱被传承。

    我能理解妻子那位女同学的悄然退出，因为她或许是将人情看得过于虚无，或许更多地是过分看重人情的羁绊，不愿背负那份她认为与己无关的包袱。人情并非单方面的“示好”，而是一种群体性和连结性的社会关系。套用一句老话说来，就是有来有往，所谓“有来无往非礼也”。不可否认，人情是在无限的“亏欠”与“偿还”中加深和延续的。可当人情突破了原有规则演变成一种市场负债、累赘之后，人们就不得不计算考量其机会成本，权衡考虑其利害得失啦。一旦沾上斤斤计较，人情便会淡化，人们的交往就会被迫走向稀少。

    一旦人情异变，成本之困、面子之困、家族之困、公平之困、道德之困如此等等，随之而伴生的人情之困便会接踵而至。贺雪峰教授在《人情的性质》一书中说到：“人们谈‘人情’色变，寻找各种理由规避人情，却又总是不断地被这样的人情网络着”。按说，讲情重义本是人性之美，理当不为人所反感。而需要防止和摒弃的，恰恰是“人情”的“名实”分离、人情规则的全面逾越、商业规则和人情潜规则对人情的渗透浸蚀，以及官场行径对美好人情的玷污和败坏。

    人情异化的极致，就是人情演变成权力崇拜的工具。老夫曾经写过一篇《找个大佬做朋友》的杂文，抨击时下“傍大款”与“傍政府”两种非正常人情。倘若人情“傍上”权力，那权力将不复为替公众服务的利器，而将沦为人情的奴隶，由此权力将被染上铜臭味。反过来，异化变质的权力又刺激着人情风愈演愈烈，陷入了被人情所困的恶性循环。

    很庆幸自己生逢盛世，当下的现代交往变得异常容易和高度发达。可又老是觉得人情淡漠，越来越有孤独感，极度缺乏安全感。也许人情扎堆是现代社会衍生的一种精神取暖方式，人情亦嬗变成人类可以最后依赖的依靠。我们一方面需要人情，一方面又在感叹人情淡薄，为人情所累。人情越来越像一种纠结，正成为中国社会越来越不能承受之重。于是乎，人情如同围城，困囿着当代中国人，叫人又爱又恨又离不开。

    近日收看台湾慧律法师的讲经光碟，谈及佛法乃空性与放下。继而联想到如何看待和对待令人纠结的人情。老夫觉得，对于人情，你我既要看重，又要看轻，恰如其分地拿捏把持。正确的心态和策略当是：酱油是酱不是油，人情是情不是债。莫视人情不是情，别把人情当做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