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多早期散文】六眼看世界·上篇·远去的传说

随波而去的纸船

那多

曾经有一段时间，一拉开那个斑驳写字台的最下面一个抽屉，就会看到里面满满的全是折好的纸船。

那时，我家还和十几家邻居共住在拥挤的老房子里，家门口是一条小马路，这条路的下水道不太畅通，如果一下起暴雨，没过多久水就会积起来，厉害的时候，水会漫上人行道，再漫上老房子门口的台阶，直淹到里面来。街上的人皱着一张脸举着伞急急走过，再高帮的套鞋都免不了进水，而车子驶过时，更会在水面上激起两道水浪，波纹直泛进门里。门里有一个小小的孩童，乐得嘴都斜了，手忙脚乱地折着纸船儿，一艘接一艘放进水里，看着这些船在水面上漂，在车轮和人腿旁绕来绕去，最后在浪里翻船，好不快活，这个小子就是我了。

有了几次快乐的经验，就急切地盼着暴雨下一次来临（对大人来说这是一个小小的恶毒的诅咒），又总结了前几次的经验，因为雨来得猝不及防，慌慌张张拿着纸折船耗了不少的宝贵时间，于是就决定先折好，到时百舸争流，一定巍为壮观。在那一两年里，我一有时间就找来废纸折船，越折越带劲，每有一艘船在手中形成，心中就有满足感，对那街上的大水也更增一分向往，抽屉里的纸船越来越多，也不知有几百艘，直到把整个抽屉塞满。

那可能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世事的弄人，因为自从我开始厉兵秣马，期望中的大水就从未降临过，直到最后我不得不绝望地把那一抽屉的纸船全都当做废纸卖了，上海市政建设以一个孩童意料之外的速度进行着，并最终掐灭了这个孩童自私的梦想。

门口街上涌来涌去的水浪，在记忆里逐渐远去，当初我只需二三十秒就可以折出一艘纸船儿，但如今我对着一张白纸，在脑海深处翻出那船的模样，却终究再也做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