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孝东路走九遍（龙门）

那多

词条作文：

 当爱已成往事，娘子，我愿意，红豆，忠孝东路走九遍，北京一夜，李宗盛，王菲，动力火车，霸王别姬，印第安老斑鸠，忍者，双截棍，鬼迷心窍

老人：你知道龙门吗？

孩童：知道啊，鱼一跃过龙门，就会变成龙。

老人：那是鱼的龙门，跃过去了，便能翱翔于九天。人呢，人有没有龙门？

孩童笑了：人也有啊，有牛津，有耶鲁，据说最近新出了个新概念，很红的。

老人缓缓摇了摇头，道：人的龙门，叫做忠孝东路。

孩童愣住：忠孝东路，那是一座怎样的龙门？

老人：忠孝东路，长约 三十公里，故老相传，只要在一天之内把忠孝东道走九遍，就能感动九天神佛，天女散花，立时白日飞升。

孩童笑了：听起来很简单的样子，改天我也去走九遍。

老人淡淡看了一眼孩童，道：忠孝东路走九遍，更胜历百世过千劫，既是龙门，又怎能随随便便就跳过了。

“哦，大王要去忠孝东路走九遍啊，没问题的，别说走忠孝东路，凭实力，大王菲律宾都能走到，短短的忠孝东路，一根脚趾头就随便走个十七八遍的……”

“咚。”霸王随手敲了印第安老斑鸠一个爆栗，“白痴啊你，拍马屁也不能太过分，到菲律宾去靠走是要淹死的。”

印第安老斑鸠摸了摸小脑袋，笑嘻嘻道：“大王到时候白日飞升，可别忘了带上我，鸡犬都能升天，多捎一只斑鸠总没什么问题吧。”

霸王伸手轻抚自己胸前，隔着布衣，那里有一颗圆圆的小球，用红色的丝线串着，挂在颈上。

老斑鸠知道霸王又在摸那颗红豆，大王的恋物癖是一天比一天严重了。忽然他想起一件事：“大王，听说最近忠孝东路走九遍的规矩改了，要用不同的方式走九遍才行，据说取的是九九归一的意思，否则就成不了正果。”

“靠！”霸王只说了一个字。

清晨，忠孝东路。一阵旋风刮过。

卖豆浆的阿朱：“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煎油条的小饭：“猪啊。”

吃烤鱿鱼须的那多：“那是一列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开过去的动力火车。”

卖大饼的狗狗慢慢闭上了眼睛：“什么东西都没有，是你们的心在动而已。”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狗狗忽然大叫了一声：“我的饼呢，我的饼呢，都到哪里去了？”

阿朱的嘴使劲鼓了鼓，又瘪下去，神情肃穆地用手指画了一个圆：“你看见了吗？”

旋风很快刮到了忠孝东路的另一头，霸王神定气闲地停了下来。第一遍，霸王用的是跑；第二遍，霸王决定用单脚跳。

太阳还没有亮到刺眼的时候，这阵单脚旋风已经刮了回来，霸王依然没有流一滴汗。第三遍，霸王换一只脚又跳过去。然后是匍匐前进、倒走、滚来滚去、双脚蹦、装成忍者舞着双截棍高抬腿。就算霸王神勇盖世，这八遍下来也直喘气，这时，日头已经偏西。最后一遍，霸王决定用最普通的方式——走。

前八遍，只是对体能上的考验，而九天神佛的考验、诸般奇妙变幻手段，将在第九遍出现。据说，传说中的忠孝东路走九遍终结者，大罗金仙李宗盛的看家法宝——鬼迷心窍百转千折断不了情丝也将在这一遍出现，一经缠上，若非任时光流逝自然脱落，谁也挣脱不开。

霸王又摸了摸那颗红豆，口中低吟：“情丝啊。”抬眼望向夕阳中依然繁华的忠孝东路，举步缓缓走去。

老斑鸠望着霸王的背影。当爱已成往事，这鬼迷心窍百转千折断不了情丝还能困得住她吗？她现在要的是白日飞升，是的，不是吗？

霸王慢慢走在忠孝东路上，夕阳斜照，往来的人匆匆过，在她只如水中花。忽然，霸王停了下来，转头望向斜后方。那是一家小茶馆，透过落地玻璃，那台电视机里放的，竟然分明是《霸王别姬》。

霸王的心猛一抖。

身后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霸王别姬，谁是霸王，谁是姬。”

霸王不动。

那个声音又叫了一声：“娘子！”

霸王大笑：“北京一夜，如何就成了娘子。今日我来，为的是白日飞升，神阻杀神，佛阻杀佛。”

那个声音低沉下去：“寄给你的东西，收到了吗？”

红豆印在胸膛上，有一点温热。

霸王微一扬眉：“那时我便与你说过，你我只有一夕之缘，我等修炼之人，尘缘若尽，不能再起心魔。”

那个声音笑了：“神阻杀神，佛阻杀佛，现在是我来阻你，你是不是也愿意杀了我呢，若是杀了我，这鬼迷心窍百转千折断不了情丝就破了，怎么样，你愿意吗？只要你说一句，九天神佛俱都现形，天女散花，顿时就白日飞升了呢。”笑声越来越响，说到后来，直到笑得高亢入云。

霸王红唇轻颤，心中百转千折，前事历历在目。她忽然觉得好笑，数十年修炼，难道能被那北京一夜给阻碍了吗？然而简简单单“我愿意”三个字，一时之间竟难以说得出口。

西沉的太阳，已经落山了。忠孝东路渐渐隐入黑暗中，离午夜还有几个小时，霸王的时间仍然很多。她就这样扭着头俏生生站在黑夜里，四周华灯初上，照不到她的脸。

（原载于《萌芽》2002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