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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清石(八十)韩雪丽宝玉告诉了晴雯

(2024-12-17 16:19:32)

流水清石(八十)韩雪丽

     宝玉告诉了晴雯,晴雯岂是息事宁人的人,而且此事依规矩,原要袭人处理。

     刚到院门外边,忽见宝琴的小丫鬟名小螺(宝钗的丫环叫莺儿,宝琴的叫小螺,宝琴的兄长名唤一个蝌字)者从那边过去,宝玉忙赶上问:"那去?" 小螺笑道:"我们二位姑娘都在林姑娘房里呢,我如今也往那里去."宝玉听了,转步也便同他往潇湘馆来. 不但宝钗姊妹在此,且连邢岫烟也在那里,四人围坐在熏笼上叙家常. 紫鹃倒坐在暖阁里,临窗作针黹.一见他来,都笑说:"又来了一个!可没了你的坐处了."宝玉笑道:"好一幅'冬闺集艳图'!可惜我迟来了一步.横竖这屋子比各屋子暖, 这椅子坐着并不冷."说着,便坐在黛玉常坐的搭着灰鼠椅搭的一张椅上.因见暖阁之中有一玉石条盆,里面攒三聚五栽着一盆单瓣水仙,点着宣石,便极口赞:"好花! 这屋子越发暖,这花香的越清香.昨日未见."黛玉因说道:"这是你家的大总管赖大婶子送薛二姑娘的(难怪赖家的在府里得势,最是投贾母的意,贾母喜欢晴雯,晴雯就送给了贾母,如今贾母喜欢宝琴,又忙忙的送宝琴花朵,宝琴也配这花,人与花相映), 两盆腊梅,两盆水仙.他送了我一盆水仙,他送了蕉丫头一盆腊梅(宝琴很有宝钗的风范,最是聪明人,这园中最出众的两位就是黛玉和探春). 我原不要的,又恐辜负了他的心.你若要,我转送你如何?"宝玉道:"我屋里却有两盆, 只是不及这个. 琴妹妹送你的,如何又转送人,这个断使不得."黛玉道:"我一日药吊子不离火,我竟是药培着呢,那里还搁的住花香来熏?越发弱了.况且这屋子里一股药香,反把这花香搅坏了.不如你抬了去,这花也清净了,没杂味来搅他."宝玉笑道:"我屋里今儿也有病人煎药呢, 你怎么知道的?"黛玉笑道:"这话奇了,我原是无心的话, 谁知你屋里的事?你不早来听说古记,这会子来了,自惊自怪的."双玉如今谈话最是温暖。

         宝玉笑道:"咱们明儿下一社又有了题目了,就咏水仙腊梅."黛玉听了,笑道:"罢 罢!我再不敢作诗了,作一回,罚一回,没的怪羞的."说着,便两手握起脸来.宝玉笑道: "何苦来!又奚落我作什么.我还不怕臊呢,你倒握起脸来了."宝钗因笑道:"下次我邀一社,四个诗题,四个词题.每人四首诗,四阕词.头一个诗题<<咏<太极图>>>,限一先的韵,五言律,要把一先的韵都用尽了,一个不许剩."宝琴笑道:"这一说,可知是姐姐不是真心起社了,这分明难人.若论起来,也强扭的出来,不过颠来倒去弄些<<易经>>上的话生填,究竟有何趣味.我八岁时节,跟我父亲到西海沿子上买洋货,谁知有个真真国的女孩子,才十五岁,那脸面就和那西洋画上的美人一样,也披着黄头发,打着联垂,满头带的都是珊瑚,猫儿眼,祖母绿这些宝石,身上穿着金丝织的锁子甲洋锦袄袖,带着倭刀,也是镶金嵌宝的,实在画儿上的也没他好看.有人说他通中国的诗书 会讲五经,能作诗填词,因此我父亲央烦了一位通事官,烦他写了一张字,就写的是他作的诗."众人都称奇道异.宝玉忙笑道:"好妹妹,你拿出来我瞧瞧."宝琴笑道:"在南京收着呢, 此时那里去取来?"宝玉听了,大失所望,便说:"没福得见这世面."黛玉笑拉宝琴道: "你别哄我们.我知道你这一来,你的这些东西未必放在家里,自然都是要带了来的,这会子又扯谎说没带来.他们虽信,我是不信的."宝琴便红了脸,低头微笑不语(宝琴是见过世面的,然而黛玉的聪明却是人人之上). 宝钗笑道:"偏这个颦儿惯说这些白话,把你就伶俐的."黛玉道:"若带了来, 就给我们见识见识也罢了. "宝钗笑道:"箱子笼子一大堆还没理清,知道在那个里头呢! 等过日收拾清了,找出来大家再看就是了."又向宝琴道:"你若记得,何不念念我们听听. "宝琴方答道:"记得是首五言律,外国的女子也就难为他了."宝钗道:"你且别念,等把云儿叫了来,也叫他听听."说着,便叫小螺来吩咐道:"你到我那里去,就说我们这里有一个外国美人来了,作的好诗,请你这'诗疯子'来瞧去,再把我们'诗呆子 '也带来."小螺笑着去了.宝钗待湘云和香菱还是极好的。
      半日, 只听湘云笑问:"那一个外国美人来了?"一头说,一头果和香菱来了.众人笑道: "人未见形,先已闻声."宝琴等忙让坐,遂把方才的话重叙了一遍.湘云笑道:" 快念来听听."宝琴因念道:
      昨夜朱楼梦,今宵水国吟.
      岛云蒸大海,岚气接丛林.
      月本无今古,情缘自浅深.
      汉南春历历, 焉得不关心.众人听了,都道"难为他!竟比我们中国人还强."一语未了, 只见麝月走来说:"太太打发人来告诉二爷,明儿一早往舅舅那里去,就说太太身上不大好,不得亲自来."宝玉忙站起来答应道:"是."因问宝钗宝琴可去.宝钗道:" 我们不去,昨儿单送了礼去了."大家说了一回方散.
      宝玉因让诸姊妹先行,自己落后.黛玉便又叫住他问道:"袭人到底多早晚回来." 宝玉道: "自然等送了殡才来呢."黛玉还有话说,又不曾出口,出了一回神,便说道:" 你去罢. "宝玉也觉心里有许多话,只是口里不知要说什么,想了一想,也笑道:"明儿再说罢. "一面下了阶矶,低头正欲迈步,复又忙回身问道:"如今的夜越发长了,你一夜咳嗽几遍?醒几次?"黛玉道:"昨儿夜里好了,只嗽了两遍,却只睡了四更一个更次, 就再不能睡了."宝玉又笑道:"正是有句要紧的话,这会子才想起来."一面说,一面便挨过身来, 悄悄道:"我想宝姐姐送你的燕窝____"一语未了,只见赵姨娘走了进来瞧黛玉,问:"姑娘这两天好?"黛玉便知他是从探春处来,从门前过,顺路的人情.黛玉忙陪笑让坐,说:"难得姨娘想着,怪冷的,亲身走来."又忙命倒茶,一面又使眼色与宝玉 .宝玉会意,便走了出来.从此文可知赵姨娘和探春的往来是极密的,人人皆知,可知这母女的关系其实是不错的。
      正值吃晚饭时, 见了王夫人,王夫人又嘱他早去.宝玉回来,看晴雯吃了药.此夕宝玉便不命晴雯挪出暖阁来, 自己便在晴雯外边.又命将熏笼抬至暖阁前,麝月便在熏笼上.一宿无话.至次日,天未明时,晴雯便叫醒麝月道:"你也该醒了,只是睡不够! 你出去叫人给他预备茶水,我叫醒他就是了."麝月忙披衣起来道:"咱们叫起他来,穿好衣裳, 抬过这火箱去,再叫他们进来.老嬷嬷们已经说过,不叫他在这屋里,怕过了病气.如今他们见咱们挤在一处,又该唠叨了."晴雯道:"我也是这么说呢."二人才叫时, 宝玉已醒了,忙起身披衣.麝月先叫进小丫头子来,收拾妥当了,才命秋纹檀云等进来,一同伏侍宝玉梳洗毕.麝月道:"天又阴阴的,只怕有雪,穿那一套毡的罢."宝玉点头,即时换了衣裳.小丫头便用小茶盘捧了一盖碗建莲红枣儿汤来,宝玉喝了两口. 麝月又捧过一小碟法制紫姜来,宝玉噙了一块.又嘱咐了晴雯一回,便往贾母处来.
      贾母犹未起来,知道宝玉出门,便开了房门,命宝玉进去.宝玉见贾母身后宝琴面向里也睡未醒.贾母见宝玉身上穿着荔色哆罗呢的天马箭袖,大红猩猩毡盘金彩绣石青妆缎沿边的排穗褂子.贾母道:"下雪呢么?"宝玉道:"天阴着,还没下呢."贾母便命鸳鸯来:"把昨儿那一件乌云豹的氅衣给他罢."鸳鸯答应了,走去果取了一件来.宝玉看时, 金翠辉煌,碧彩闪灼,又不似宝琴所披之凫靥裘.只听贾母笑道:"这叫作'雀金呢',这是哦 斯国拿孔雀毛拈了线织的.前儿把那一件野鸭子的给了你小妹妹,这件给你罢."宝玉磕了一个头,便披在身上.贾母笑道:"你先给你娘瞧瞧去再去."宝玉答应了,便出来,只见鸳鸯站在地下揉眼睛.因自那日鸳鸯发誓决绝之后,他总不和宝玉讲话. 宝玉正自日夜不安,此时见他又要回避,宝玉便上来笑道:"好姐姐,你瞧瞧,我穿着这个好不好. "鸳鸯一摔手,便进贾母房中来了.宝玉只得到了王夫人房中,与王夫人看了,然后又回至园中,与晴雯麝月看过后,至贾母房中回说:"太太看了,只说可惜了的,叫我仔细穿,别遭踏了他."贾母道:"就剩下了这一件,你遭踏了也再没了.这会子特给你做这个也是没有的事. "说着又嘱咐他:"不许多吃酒,早些回来."宝玉应了几个"是".
      老嬷嬷跟至厅上, 只见宝玉的奶兄李贵和王荣,张若锦,赵亦华,钱启,周瑞六个人, 带着茗烟,伴鹤,锄药,扫红四个小厮,背着衣包,抱着坐褥,笼着一匹雕鞍彩辔的白马,早已伺候多时了.老嬷嬷又吩咐了他六人些话,六个人忙答应了几个"是",忙捧鞭坠镫. 宝玉慢慢的上了马,李贵和王荣笼着嚼环,钱启周瑞二人在前引导,张若锦, 赵亦华在两边紧贴宝玉后身.宝玉在马上笑道:"周哥,钱哥,咱们打这角门走罢,省得到了老爷的书房门口又下来."周瑞侧身笑道:"老爷不在家,书房天天锁着的,爷可以不用下来罢了."宝玉笑道:"虽锁着,也要下来的."钱启李贵等都笑道:"爷说的是.便托懒不下来, 倘或遇见赖大爷林二爷,虽不好说爷,也劝两句.有的不是,都派在我们身上,又说我们不教爷礼了."周瑞钱启便一直出角门来.此段是写宝玉出门的排场,和大家族的规矩。
      正说话时, 顶头果见赖大进来.宝玉忙笼住马,意欲下来.赖大忙上来抱住腿.宝玉便在镫上站起来, 笑携他的手,说了几句话.接着又见一个小厮带着二三十个拿扫帚簸箕的人进来, 见了宝玉,都顺墙垂手立住,独那为首的小厮打千儿,请了一个安. 宝玉不识名姓, 只微笑点了点头儿.马已过去,那人方带人去了.于是出了角门,门外又有李贵等六人的小厮并几个马夫, 早预备下十来匹马专候.一出了角门,李贵等都各上了马,前引傍围的一阵烟去了,不在话下.
      这里晴雯吃了药,仍不见病退,急的乱骂大夫,说:"只会骗人的钱,一剂好药也不给人吃."麝月笑劝他道:"你太性急了,俗语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又不是老君的仙丹,那有这样灵药!你只静养几天,自然好了.你越急越着手."晴雯又骂小丫头子们:"那里钻沙去了!瞅我病了,都大胆子走了.明儿我好了,一个一个的才揭你们的皮呢! "唬的小丫头子篆儿忙进来问:"姑娘作什么."晴雯道:"别人都死绝了,就剩了你不成?"说着,只见坠儿也蹭了进来.晴雯道:"你瞧瞧这小蹄子,不问他还不来呢.这里又放月钱了,又散果子了,你该跑在头里了.你往前些,我不是老虎吃了你!"坠儿只得前凑.晴雯便冷不防欠身一把将他的手抓住,向枕边取了一丈青,向他手上乱戳,口内骂道:"要这爪子作什么?拈不得针,拿不动线,只会偷嘴吃.眼皮子又浅,爪子又轻, 打嘴现世的,不如戳烂了(晴雯这一段很有凤姐的风格)!"坠儿疼的乱哭乱喊.麝月忙拉开坠儿,按晴雯睡下,笑道:" 才出了汗,又作死.等你好了,要打多少打不的?这会子闹什么!"晴雯便命人叫宋嬷嬷进来, 说道:"宝二爷才告诉了我,叫我告诉你们,坠儿很懒,宝二爷当面使他,他拨嘴儿不动,连袭人使他,他背后骂他.今儿务必打发他出去,明儿宝二爷亲自回太太就是了."宋嬷嬷听了,心下便知镯子事发,因笑道:"虽如此说,也等花姑娘回来知道了,再打发他."晴雯道:"宝二爷今儿千叮咛万嘱咐的,什么'花姑娘''草姑娘',我们自然有道理.你只依我的话,快叫他家的人来领他出去."麝月道:"这也罢了,早也去,晚也去 ,带了去早清静一日."宋已经点出该等袭人回来。奈何晴雯听不得。
      宋嬷嬷听了,只得出去唤了他母亲来,打点了他的东西,又来见晴雯等,说道:"姑娘们怎么了,你侄女儿不好,你们教导他,怎么撵出去?也到底给我们留个脸儿."晴雯道:"你这话只等宝玉来问他,与我们无干."那媳妇冷笑道:"我有胆子问他去!他那一件事不是听姑娘们的调停? 他纵依了,姑娘们不依,也未必中用.比如方才说话,虽是背地里,姑娘就直叫他的名字.在姑娘们就使得,在我们就成了野人了."晴雯听说,一发急红了脸,说道:"我叫了他的名字了,你在老太太跟前告我去,说我撒野,也撵出我去."麝月忙道:"嫂子,你只管带了人出去,有话再说.这个地方岂有你叫喊讲礼的?你见谁和我们讲过礼?别说嫂子你,就是赖奶奶林大娘,也得担待我们三分.便是叫名字 从小儿直到如今,都是老太太吩咐过的,你们也知道的,恐怕难养活,巴巴的写了他的小名儿, 各处贴着叫万人叫去,为的是好养活.连挑水挑粪花子都叫得,何况我们! 连昨儿林大娘叫了一声'爷',老太太还说他呢,此是一件.二则,我们这些人常回老太太的话去,可不叫着名字回话,难道也称'爷'?那一日不把宝玉两个字念二百遍,偏嫂子又来挑这个了!过一日嫂子闲了,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听听我们当着面儿叫他就知道了.嫂子原也不得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当些体统差事,成年家只在三门外头混,怪不得不知我们里头的规矩.这里不是嫂子久站的,再一会,不用我们说话,就有人来问你了.有什么分证话,且带了他去,你回了林大娘,叫他来找二爷说话.家里上千的人,你也跑来,我也跑来,我们认人问姓,还认不清呢!(看晴雯和麝月的话,可知晴雯原是乱喊,说话并不让人相服,反而麝月以规矩相压,能震住场面)"说着,便叫小丫头子:"拿了擦地的布来擦地!"那媳妇听了,无言可对,亦不敢久立,赌气带了坠儿就走.宋妈妈忙道:"怪道你这嫂子不知规矩,你女儿在这屋里一场,临去时,也给姑娘们磕个头.没有别的谢礼 ,便有谢礼,他们也不希罕,不过磕个头,尽了心.怎么说走就走?"坠儿听了, 只得翻身进来, 给他两个磕了两个头,又找秋纹等.他们也不睬他.那媳妇唉声叹气, 口不敢言,抱恨而去.一个抱恨而去,便是伏笔,这些人虽然不得势,但聚在一起惹事生非的能量还是有的。晴雯抢着得罪人,是后来被众人打击的伏笔。
      晴雯方才又闪了风, 着了气,反觉更不好了,翻腾至掌灯,刚安静了些.只见宝玉回来, 进门就唉声跺脚.麝月忙问原故,宝玉道:"今儿老太太喜喜欢欢的给了这个褂子, 谁知不防后襟子上烧了一块,幸而天晚了,老太太,太太都不理论."一面说,一面脱下来.麝月瞧时,果见有指顶大的烧眼,说:"这必定是手炉里的火迸上了.这不值什么, 赶着叫人悄悄的拿出去,叫个能干织补匠人织上就是了."说着便用包袱包了,交与一个妈妈送出去. 说:"赶天亮就有才好.千万别给老太太,太太知道."婆子去了半日,仍旧拿回来,说:"不但能干织补匠人,就连裁缝绣匠并作女工的问了,都不认得这是什么,都不敢揽."麝月道:"这怎么样呢!明儿不穿也罢了."宝玉道:"明儿是正日子 ,老太太,太太说了,还叫穿这个去呢.偏头一日烧了,岂不扫兴."晴雯听了半日,忍不住翻身说道:"拿来我瞧瞧罢.没个福气穿就罢了.这会子又着急."宝玉笑道:"这话倒说的是. "说着,便递与晴雯,又移过灯来,细看了一会.晴雯道:"这是孔雀金线织的, 如今咱们也拿孔雀金线就象界线似的界密了, 只怕还可混得过去."麝月笑道:"孔雀线现成的,但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会界线(晴雯当得了心灵手巧)?"晴雯道:"说不得,我挣命罢了."宝玉忙道: "这如何使得!才好了些,如何做得活."晴雯道:"不用你蝎蝎螫螫的,我自知道."一面说,一面坐起来,挽了一挽头发,披了衣裳,只觉头重身轻,满眼金星乱迸,实实撑不住 若不做,又怕宝玉着急,少不得恨命咬牙捱着.便命麝月只帮着拈线.晴雯先拿了一根比一比,笑道:"这虽不很象,若补上,也不很显."宝玉道:"这就很好,那里又找哦  嘶国的裁缝去."晴雯先将里子拆开,用茶杯口大的一个竹弓钉牢在背面,再将破口四边用金刀刮的散松松的,然后用针纫了两条,分出经纬,亦如界线之法,先界出地子后 依本衣之纹来回织补.补两针,又看看,织补两针,又端详端详.无奈头晕眼黑,气喘神虚,补不上三五针,伏在枕上歇一会.宝玉在旁,一时又问:"吃些滚水不吃?"一时又命:"歇一歇."一时又拿一件灰鼠斗篷替他披在背上,一时又命拿个拐枕与他靠着.急的晴雯央道:"小祖宗!你只管睡罢.再熬上半夜,明儿把眼睛抠搂了,怎么处!"宝玉见他着急, 只得胡乱睡下,仍睡不着.一时只听自鸣钟已敲了四下,刚刚补完,又用小牙刷慢慢的剔出绒毛来.麝月道:"这就很好,若不留心,再看不出的."宝玉忙要了瞧瞧, 说道: "真真一样了."晴雯已嗽了几阵,好容易补完了,说了一声:"补虽补了,到底不象,我也再不能了!"嗳哟了一声,便身不由主倒下. 晴雯对宝玉的深情在这一节体现的最明显,不管是撵坠儿还是补裘,皆是一片痴心为了宝玉。为了宝玉的体面,为了宝玉不忧心,得罪人还是让自己劳累,都不放心上。面对宝玉的时候,晴雯的心是单纯的,眼中心上只是为宝玉好,并不曾替自己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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