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红楼---红楼二尤(五)
(2017-01-23 10:25:57)
尤三姐慧眼识人,将一生的幸福与命运托付给一个并不详知的人,悲剧在于,她不知他,他不知她。他们原是彼此不知,若是知了,的确是良缘。
谁知八月内湘莲方进了京,先来拜见薛姨妈,又遇见薛蝌,方知薛蟠不惯风霜,不服水土,一进京时便病倒在家,请医调治。听见湘莲来了,请入卧室相见。薛姨妈也不念旧事,只感新恩,母子们十分称谢。又说起亲事一节,凡一应东西皆已妥当,只等择日。柳湘莲也感激不尽。(薛姨妈是厚道人,并不计较。薛蟠这个人没什么优点,但真心对一个人好时,也是用心的)。
次日又来见宝玉,二人相会,如鱼得水。湘莲因问贾莲偷娶二房之事,宝玉笑道:"我听见茗烟一干人说,我却未见,我也不敢多管。我又听见茗烟说,琏二哥哥着实问你,不知有何话说(茗烟是宝玉的信息来源)?"湘莲就将路上所有之事一概告诉宝玉,宝玉笑道:"大喜,大喜!难得这个标致人,果然是个古今绝色,堪配你之为人(宝玉是感觉般配的,他眼中三姐配得上柳)。"湘莲道:"既是这样,他那里少了人物,如何只想到我。况且我又素日不甚和他厚,也关切不至此。路上工夫忙忙的就那样再三要来定,难道女家反赶着男家不成。我自己疑惑起来,后悔不该留下这剑作定。所以后来想起你来,可以细细问个底里才好(这人不好,全无担当,应了又疑惑)。"宝玉道:"你原是个精细人,如何既许了定礼又疑惑起来?你原说只要一个绝色的,如今既得了个绝色便罢了。何必再疑(本来以色论人,又看起名誉了)?"湘莲道:"你既不知他娶,如何又知是绝色?"宝玉道:"他是珍大嫂子的继母带来的两位小姨(话坏在此)。我在那里和他们混了一个月,怎么不知?真真一对尤物,他又姓尤(宝玉刻薄,他本是对女子尊重,却用尤物形容三姐,一个未婚女子,得此评语,当然不妙)。"湘莲听了,跌足道:"这事不好,断乎做不得了。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我不做这剩忘八(东府名声如此,贾府颜面何在)。"宝玉听说,红了脸(也知道丢人)。湘莲自惭失言,连忙作揖说:"我该死胡说。你好歹告诉我,他品行如何?"宝玉笑道:"你既深知,又来问我作甚么?连我也未必干净了(宝玉此时羞愧,自然不肯多言,却不替三姐说一句,总是凉薄)。"湘莲笑道:"原是我自己一时忘情,好歹别多心。"宝玉笑道:"何必再提,这倒是有心了。"湘莲作揖告辞出来,若去找薛蟠,一则他现卧病,二则他又浮躁,不如去索回定礼。主意已定,便一径来找贾琏。(柳的行事太过孟浪,当时订亲他情愿,如今一语不和,就冒然悔婚,全不想对方如何感受)。
当下唬得众人急救不迭。尤老一面嚎哭,一面又骂湘莲。贾琏忙揪住湘莲,命人捆了送官。尤二姐忙止泪反劝贾琏:"你太多事,人家并没威逼他死,是他自寻短见。你便送他到官,又有何益,反觉生事出丑。不如放他去罢,岂不省事。"贾琏此时也没了主意,便放了手命湘莲快去。湘莲反不动身,泣道:"我并不知是这等刚烈贤妻,可敬,可敬。"湘莲反扶尸大哭一场。等买了棺木,眼见入殓,又俯棺大哭一场,方告辞而去。(二姐是个不多事的人,也讲理太过了,而贾琏也不是手段毒辣之人,湘莲才能脱身。他反复无常,间接逼死人命。)
出门无所之,昏昏默默,自想方才之事。原来尤三姐这样标致,又这等刚烈,自悔不及(这一天里变化太多,幸福在眼前,却自己打碎了)。正走之间,只见薛蟠的小厮寻他家去,那湘莲只管出神。那小厮带他到新房之中,十分齐整。忽听环佩叮当,尤三姐从外而入,一手捧着鸳鸯剑,一手捧着一卷册子,向柳湘莲泣道:"妾痴情待君五年矣。不期君果冷心冷面,妾以死报此痴情(报自己的痴情吗)。妾今奉警幻之命,前往太虚幻境修注案中所有一干情鬼。妾不忍一别,故来一会,从此再不能相见矣。"说着便走。湘莲不舍,忙欲上来拉住问时,那尤三姐便说:"来自情天,去由情地。前生误被情惑,今既耻情而觉,与君两无干涉(好似今生这段缘是还前生的债一般)。"说毕,一阵香风,无踪无影去了。(借此语点明痴情所误)。
湘莲警觉,似梦非梦,睁眼看时,那里有薛家小童,也非新室,竟是一座破庙,旁边坐着一个跏腿道士捕虱。湘莲便起身稽首相问:"此系何方?仙师仙名法号?"道士笑道:"连我也不知道此系何方,我系何人,不过暂来歇足而已。"柳湘莲听了,不觉冷然如寒冰侵骨,掣出那股雄剑,将万根烦恼丝一挥而尽,便随那道士,不知往那里去了(一个死了一个出家了,罪在何人,在于宁府声名,在于柳轻信,在于声名误人,还是在于一个人觉悟却走投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