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红楼--玫瑰露之劫（二）

  本是宝玉所赠的玫瑰露却给五儿带来了一场劫难。

  五儿也是有情义的，既然自家从亲戚那里得来了茯苓霜，想着给芳官些，也是彼此的情份。这芳官自进了怡红院，好东西见的多了，自然不稀罕，只是这是五儿的一份心。

  五儿听罢,便心下要分些赠芳官,遂用纸另包了一半（小姑娘也大方，出手就是一半，可知柳家其实也很娇惯这个女儿，一则是小姑娘身体弱，父母多疼些罢了，二则如今不可得罪芳官，想着通过芳官进怡红院呢）,趁黄昏人稀之时,自己花遮柳隐的来找芳官（她本是好意，一刻也不等）。且喜无人盘问。一径到了怡红院门前,不好进去,只在一簇玫瑰花前站立,远远的望着。有一盏茶时,可巧小燕出来,忙上前叫住。小燕不知是那一个,至跟前方看真切,因问作什么。五儿笑道:"你叫出芳官来,我和他说话。"小燕悄笑道:"姐姐太性急了,横竖等十来日就来了,只管找他做什么。方才使了他往前头去了,你且等他一等。不然,有什么话告诉我,等我告诉他。恐怕你等不得,只怕关园门了。"五儿便将茯苓霜递与了小燕,又说这是茯苓霜,如何吃,如何补益,"我得了些送他的,转烦你递与他就是了。"说毕,作辞回来。（小燕想是可靠的，所以五儿才托了她。这小姑娘有些品味）。

　　正走蓼溆一带,忽见迎头林之孝家的带着几个婆子走来,五儿藏躲不及,只得上来问好。林之孝家的问道:"我听见你病了,怎么跑到这里来?"五儿陪笑道:"跟我妈进来散散闷。才因我妈使我到怡红院送家伙去。"林之孝家的说道:"这话岔了。方才我见你妈出来我才关门。既是你妈使了你去,他如何不告诉我说你在这里呢,竟出去让我关门,是何主意?可知是你扯谎（果然管家风范，一听就发现了问题）。"五儿听了,没话回答,只说:"原是我妈一早教我取去的,我忘了,挨到这时我才想起来了。只怕我妈错当我先出去了,所以没和大娘说得。"林之孝家的听他辞钝色虚,又因近日玉钏儿说那边正房内失落了东西,几个丫头对赖,没主儿,心下便起了疑（也是因了事巧，若无失窃一事，也不至于就一味陷害于她）。可巧小蝉,莲花儿并几个媳妇子走来（于芳官有矛盾，和柳家有仇怨）,见了这事,便说道:"林奶奶倒要审审他。这两日他往这里头跑的不象,鬼鬼唧唧的,不知干些什么事。"小蝉又道:"正是。昨儿玉钏姐姐说,太太耳房里的柜子开了,少了好些零碎东西。琏二奶奶打发平姑娘和玉钏姐姐要些玫瑰露,谁知也少了一罐子。若不是寻露,还不知道呢。"莲花儿笑道:"这话我没听见,今儿我倒看见一个露瓶子。"林之孝家的正因这些事没主儿,每日凤姐儿使平儿催逼他,一听此言,忙问在那里。莲花儿便说:"在他们厨房里呢（原是宝玉所赠）。"林之孝家的听了,忙命打了灯笼,带着众人来寻。五儿急的便说:"那原是宝二爷屋里的芳官给我的。"林之孝家的便说:"不管你方官圆官,现有了赃证,我只呈报了,凭你主子前辩去。（这林之孝家的分明故意为难，看来柳家的素日没奉承到位。宝玉的个性林之孝家的岂会不知）"一面说,一面进入厨房,莲花儿带着,取出露瓶（当时不连瓶子给就好了）。恐还有偷的别物,又细细搜了一遍,又得了一包茯苓霜,一并拿了,带了五儿,来回李纨与探春。（这林之孝家的不审不问，就上报，分明是应付差事，加上与柳家的不睦，果然公报私仇。）

　　那时李纨正因兰哥儿病了,不理事务,只命去见探春（李纨本就不多事）。探春已归房。人回进去,丫鬟们都在院内纳凉,探春在内休沐,只有待书回进去。半日,出来说:"姑娘知道了,叫你们找平儿回二奶奶去（探春自园内承包之后，反而低调了，不大管事了，该管的也不问了，分明是受了打击的模样。一场大观园承包先就得罪了凤姐和外帐房的人，她本人什么好也没弄着，太太也不一定满意，所以她也学的明哲保身了）。"林之孝家的只得领出来。到凤姐儿那边,先找着了平儿,平儿进去回了凤姐。凤姐方才歇下,听见此事,便吩咐:"将他娘打四十板子,撵出去,永不许进二门。把五儿打四十板子,立刻交给庄子上,或卖或配人。（可见凤姐狠毒，一家人的命运，一个小姑娘的一生，她就三言两语交待了，并不细问，可知凤姐素日狠毒，原不把仆人当回事。一个小姑娘本来还有诸多梦想，而凤姐的处置是打了卖人配人，才不管小姑娘是死是活是不是冤枉）"平儿听了,出来依言吩咐了林之孝家的。五儿唬的哭哭啼啼,给平儿跪着,细诉芳官之事（平儿厚道，还容她哭诉)。平儿道:"这也不难,等明日问了芳官便知真假。但这茯苓霜前日人送了来,还等老太太,太太回来看了才敢打动,这不该偷了去。"五儿见问,忙又将他舅舅送的一节说了出来。平儿听了,笑道:"这样说,你竟是个平白无辜之人,拿你来顶缸。此时天晚,奶奶才进了药歇下,不便为这点子小事去絮叨。如今且将他交给上夜的人看守一夜,等明儿我回了奶奶,再做道理。"林之孝家的不敢违拗,只得带了出来交与上夜的媳妇们看守,自便去了。（幸而平儿拦了下来，没有按凤姐的话去处置，要不然一个小姑娘就完了）。

　　这里五儿被人软禁起来,一步不敢多走。又兼众媳妇也有劝他说,不该做这没行止之事,也有报怨说,正经更还坐不上来,又弄个贼来给我们看,倘或眼不见寻了死,逃走了,都是我们不是（婆子们不厚道，上夜的活，原是最差的活计，自然诸多不悦，如今刻薄一个小姑娘，全当取乐了）。于是又有素日一干与柳家不睦的人,见了这般,十分趁愿,都来奚落嘲戏他。这五儿心内又气又委屈,竟无处可诉,且本来怯弱有病,这一夜思茶无茶,思水无水,思睡无衾枕,呜呜咽咽直哭了一夜。（小姑娘很有些黛玉的风格，委屈了就是伤心，仆人的命运，真是主子一念之间可生可死，柳儿这样的性格体质，若真随意发卖了，必然活不下去）。

  大观园里李纨探春皆不管事，都推给了凤姐。而林之孝家的只为交差取利，不管事情真假，一派混乱。凤姐狠毒，还好平儿良善，给了五儿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