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职场（二百零三十三）

贾政对宝玉的教育方式不可取，但也幸而还有个贾政。若只是贾母王夫人娇惯式的教育，宝玉也是没什么前途的。在贾母和王夫人的呵护里，宝玉的人生太过阳光，太过无忧，他几乎不明白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成长，只是一种儿童的心态安享着一切，却不想这一切是如何得来的，没了这一切，他如何生存。金钏跳井，确实有他的责任。后来王夫人清理怡红院，牵连一大群人，也是因他而起。他其实没有了解过他生存的空间，不去考虑他得到的这一切是建立在什么的基础上。他的想法就是姐妹们在他身边，一起吃喝玩乐，想着化烟化灰的童话。

只有贾政让他感到世俗生活的压力，让他看清了现实的冷酷与不易，让他知道世间的一切不是按他的意愿进行着。贾政代表了现实代表了他的无可奈何。现在一听贾政可能责问，他忙忙的应付读书，这一应付才明白原来未读的太多。他自然紧张，他紧张，怡红院的上下都紧张。这个部门里人员不少，有名有姓的丫环就十好几个，也算是一个小团体了。这个小团体完全是因了宝玉而存在的，宝玉的一切对她们有着深刻的影响。

只听金星玻璃从后房门跑进来，口内喊说：“不好了，一个人从墙上跳下来了！"众人听说，忙问在那里，即喝起人来，各处寻找．晴雯因见宝玉读书苦恼，劳费一夜神思，明日也未必妥当，心下正要替宝玉想出一个主意来脱此难，正好忽然逢此一惊，即便生计（晴雯不是袭人，她心里想的是宝玉觉得好就是好，现下过关就行），向宝玉道：“趁这个机会快装病，只说唬着了（这原是办法，人病了，贾政自然不好责问，可是小姑娘只图省事，却不想牵累多少人）。”此话正中宝玉心怀，因而遂传起上夜人等来，打着灯笼，各处搜寻，并无踪迹，都说：“小姑娘们想是睡花了眼出去，风摇的树枝儿，错认作人了。”晴雯便道：“别放诌屁！你们查的不严，怕得不是，还拿这话来支吾．才刚并不是一个人见的，宝玉和我们出去有事，大家亲见的．如今宝玉唬的颜色都变了，满身发热，我如今还要上房里取安魂丸药去．太太问起来，是要回明白的，难道依你说就罢了不成（这时候就要晴雯出来威吓，这姑娘做这事最是擅长）。”众人听了，吓的不敢则声，只得又各处去找．晴雯和玻璃二人果出去要药，故意闹的众人皆知宝玉吓着了．王夫人听了，忙命人来看视给药，又吩咐各上夜人仔细搜查，又一面叫查二门外邻园墙上夜的小厮们．于是园内灯笼火把，直闹了一夜．至五更天，就传管家男女，命仔细查一查，拷问内外上夜男女等人（晴雯一个主意，真是带累一大群人，贾府之事，宝玉之事最大）．贾母闻知宝玉被吓，细问原由，不敢再隐，只得回明．贾母道：“我必料到有此事．如今各处上夜都不小心，还是小事，只怕他们就是贼也未可知。（这个定论好厉害，府中管理混乱，她自然也有所知）”当下邢夫人并尤氏等都过来请安，凤姐及李纨姊妹等皆陪侍，听贾母如此说，都默无所答．独探春出位笑道：“近因凤姐姐身子不好，几日园内的人比先放肆了许多．先前不过是大家偷着一时半刻，或夜里坐更时，三四个人聚在一处，或掷骰或斗牌，小小的顽意，不过为熬困．近来渐次发诞，竟开了赌局，甚至有头家局主，或三十吊五十吊三百吊的大输赢．半月前竟有争斗相打之事（三姑娘也是清楚，说的头头是道条理分明。给凤姐面子，说 是因了她身体不好）。”贾母听了，忙说：“你既知道，为何不早回我们来（管事的就是不好，你反映了问题，人家也要责问）？"探春道：“我因想着太太事多，且连日不自在，所以没回．只告诉了大嫂子和管事的人们，戒饬过几次，近日好些．（这话胡说，近日好些，都让宝玉吓病了，哪里是好）"贾母忙道：“你姑娘家，如何知道这里头的利害．你自为耍钱常事，不过怕起争端．殊不知夜间既耍钱，就保不住不吃酒，既吃酒，就免不得门户任意开锁．或买东西，寻张觅李，其中夜静人稀，趋便藏贼引奸引盗，何等事作不出来．况且园内的姊妹们起居所伴者皆系丫头媳妇们，贤愚混杂，贼盗事小，再有别事，倘略沾带些，关系不小．这事岂可轻恕（事情的严重性贾母是明白的，她这岁数又管过家，其中事非自然晓得）。”探春听说，便默然归坐．凤姐虽未大愈，精神因此比常稍减，今见贾母如此说，便忙道：“偏生我又病了。”遂回头命人速传林之孝家的等总理家事四个媳妇到来，当着贾母申饬了一顿．贾母命即刻查了头家赌家来，有人出首者赏，隐情不告者罚．林之孝家的等见贾母动怒（上层动怒，才是解决问题呀），谁敢私，忙至园内传齐人，一一盘查．虽不免大家赖一回，终不免水落石出．查得大头家三人，小头家八人，聚赌者通共二十多人，都带来见贾母，跪在院内磕响头求饶．贾母先问大头家名姓和钱之多少．原来这三个大头家，一个就是林之孝家的两姨亲家（和管家有亲，这管家怎么管的），一个就是园内厨房内柳家媳妇之妹，一个就是迎春之乳母．这是三个为首的，余者不能多记．贾母便命将骰子牌一并烧毁，所有的钱入官分散与众人，将为首者每人四十大板，撵出，总不许再入，从者每人二十大板，革去三月月钱，拨入圊厕行内．又将林之孝家的申饬了一番（贾母处理最是明快爽利）．林之孝家的见他的亲戚又与他打嘴，自己也觉没趣（她未必不知情）．迎春在坐，也觉没意思．黛玉，宝钗，探春等见迎春的乳母如此，也是物伤其类的意思，遂都起身笑向贾母讨情说：“这个妈妈素日原不顽的，不知怎么也偶然高兴．求看二姐姐面上，饶他这次罢。（乳母关系小姐的体面，尤其是小姐快出阁的时候）”贾母道：“你们不知．大约这些奶子们，一个个仗着奶过哥儿姐儿，原比别人有些体面，他们就生事，比别人更可恶，专管调唆主子护短偏向．我都是经过的．况且要拿一个作法，恰好果然就遇见了一个．你们别管，我自有道理。”宝钗等听说，只得罢了．

贾母遇了迎春的事情，原是无情。当然南安太妃事，就是一例，不给迎春见人的机会，岂非误了人家。如今迎春的乳母犯错，贾母借机立威，原宝玉的李妈妈也不是省事的，众人都不理论，而到了迎春，就不是这样了。而且二小姐快出阁了，迎春的乳母本是小姐的体面和心腹，这个妈妈不是省事的，对迎春也不照看，但毕竟是二小姐的面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