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职场（一百七十四）

贾府的上层都出门在外，园中又增加了些许人，而这些人并没经过培训，就直接上岗了，所以全无规矩概念，都是任意行事。加之探春的承包责任制，负责各自事项的人，难免多了些事非。

             莺儿便又采些柳条，索性坐在山石上编起来，又命蕊官先送了硝去再来。他二人只顾爱看他编，那里舍得去?莺儿只管催，说：“你们再不去，我就不编了。”藕官便说：“同你去了，再快回来。”（莺儿的言行举止，全无宝钗之谨慎，也是奇了）二人方去了。

　　这里莺儿正编，只见何妈的女儿春燕走来，笑问：“姐姐编什么呢？”正说着，蕊官藕官也到了，春燕便向藕官道：“前日你到底烧了什么纸?叫我姨妈看见了，要告你没告成，倒被宝玉赖了他好些不是，气得他一五一十告诉我妈。你们在外头二三年了，积了些什么仇恨，如今还不解开？（家生奴才就是亲戚套亲戚，关系连关系，一个接一个）”藕官冷笑道：“有什么仇恨?他们不知足，反怨我们。在外头这两年，不知赚了我们多少东西，你说说可有的没的（小姑娘们是委屈，那些人拿了她们的钱，还处处针对她们）？”春燕也笑道：“他是我的姨妈，也不好向着外人反说他的。怨不得宝玉说：‘女孩

儿未出嫁是颗无价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不好的毛病儿来，再老了，更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分明一个人，怎么变出三样来。’这话虽是混帐话，想起来真不错（春燕不俗气，能认可宝玉的呆话，可知有些境界）。别人不知道，只说我妈和姨妈他老姐儿两个，如今越老了越把钱看的真了。先是老姐儿两个在家抱怨没个差使进益，幸亏有了这园子，把我挑进来。可巧把我分到怡红院，家里省了我一个人的费用不算外，每月还有四五百钱的馀剩，这也还说不够。后来老姐儿两个都派到梨香院去照看他们，藕官认了我姨妈，芳官认了我妈，这几年着实宽绰了。如今挪进来，也算撂开手了，还只无厌，（这可是实情，他们一家子都得了大观园的益，说起来都是娘娘省亲多出来的差事，元春封妃，贾家是大笔的花钱，得到的是一个皇亲名份，也不知贾府何来的资金，看书中看，那些产业可没这么大的进项。所以人怀疑是当年用了林黛玉家的钱）你说可笑不可笑?接着我妈和芳官又吵了一场，又要给宝玉吹汤，讨个没趣儿。幸亏园里的人多，没人记的清楚谁是谁的亲故，要有人记得，我们一家子叫人家看着什么意思呢（这一家子真不省心）。你这会子又跑了来弄这个，这一带地方上的东西都是我姑妈管着（她母亲她姨母她姑妈，真是厉害）。他一得了这地，每日起早睡晚自己辛苦了还不算，每日逼着我们来照看，生怕有人遭塌（算是用心尽责，但还是利益在先），——我又怕误了我的差使。如今我们进来了，老姑嫂两个照看得谨谨慎慎，一根草也不许人乱动。你还掐这些好花儿，又折他的嫩树枝子，他们即刻就来，你看他们抱怨。（春燕是个聪明人，她的本意就是劝说莺儿，这姑母事非多，她不想生事）”莺儿道：“别人折掐使不得，独我使得（这姑娘是宝钗的大丫环，有着副小姐的身份，自然傲气）。自从分了地基之后，各房里每日皆有分例的不用算，单算花草玩意儿：谁管什么，每日谁就把各房里姑娘丫头戴的，必要各色送些折枝去，另有插瓶的。惟有我们姑娘说了：‘一概不用送，等要什么再和你要。’究竟总没要过一次。我今便掐些，他们也不好意思说的。”（宝钗就怕人背后议论，所以处处省事，可是她的丫环，却没这个眼界，很是自得。她认为自已那里本有份例，可是免了，所以她就可以折腾些了。这个理也对也不对。毕竟她们是客人，主人家的东西，给与不给，还成了例）

　　一言未了，他姑妈果然拄了拐杖走来，莺儿春燕等忙让坐。那婆子见采了许多嫩柳，又见藕官等采了许多鲜花，心里便不受用，看着莺儿编弄，又不好说什么。（宝钗本是客人，主人家的下人说客人，自然使不得，而且宝姑娘素来平和，对下人一向和气）

便说春燕道：“我叫你来照看照看，你就贪着玩不去了。倘或叫起你来，你又说我使你了，拿我作隐身草儿，你来乐！（她惹不得莺儿，开始折腾自家人，其实还是打莺儿的脸呢）”春燕道：“你老人家又使我，又怕，这会子反说我，难道把我劈八瓣子不成？”莺儿笑道：“姑妈，你别信小燕儿的话。这都是他摘下来，烦我给他编，我撵他，他不去。（她真能开玩笑，她是真不了解园中这些下人的心态吗，还是薛家从无这样的事情）”春燕笑道：“你可少玩儿!你只顾玩，他老人家就认真的。”那婆子本是愚夯之辈，兼之年迈昏，惟利是命，一概情面不管。正心疼肝断，无计可施，听莺儿如此说，便倚老卖老，拿起拄杖向春燕身上击了几下，骂道：“小蹄子!我说着你，你还和我强嘴儿呢。你妈恨的牙痒痒，要撕你的肉吃呢，你还和我梆子似的！”打得春燕又愧又急，因哭道：“莺儿姐姐玩话，你就认真打我!我妈为什么恨我?又没烧糊了洗脸水，有什么不是？（小姑娘遇上这样的亲戚也算无语了，真真是恼不得，只得委屈）”莺儿本是玩话，忽见婆子认真动了气，忙上前拉住，笑道：“我才是玩话，你老人家打他，这不是臊我了吗？”那婆子道：“姑娘你别管我们的事。难道为姑娘在这里，不许我们管孩子不成？（和她嫂子一样的口气）”莺儿听这般蠢话，便赌气红了脸，撒了手，冷笑道：“你要管，那一刻管不得?偏我说了一句玩话，就管他了?我看你管去！”说着便坐下，仍编柳篮子。（莺儿还真是有些副小姐的派头，本来吗，在薛家，那宝钗是掌上明珠，她的大丫环也是有体面的）

　　偏又春燕的娘出来找他，喊道：“你不来舀水，在那里做什么？”那婆子便接声儿道：“你来瞧瞧!你女孩儿连我也不服了，在这里排揎我呢。”那婆子一面走过来，说：“姑奶奶又怎么了?我们丫头眼里没娘罢了，连姑妈也没了不成？”莺儿见他娘来了，只得又说原故。他姑娘那里容人说话?便将石上的花柳与他娘瞧，道：“你瞧瞧，你女孩儿这么大孩子顽的。他领着人遭塌我，我怎么说人？”他娘也正为芳官之气未平，又恨春燕不遂他的心，便走上来打了个耳刮子（可怜，先让姑母打了，又让自己妈打了，这是什么事，自己家人什么脾气她是知道的，刚才看莺儿编东西，就该直接走开，人不在这，她们也怪不到她头上），骂道：“小娼妇，你能上了几年台盘，你也跟着那起轻薄浪小妇学!怎么就管不得你们了?干的我管不得，你是我自己生出来的，难道也不敢管你不成?既是你们这起蹄子到得去

的地方我到不去，你就死在那里伺候，又跑出来浪汉子！”一面又抓起那柳条子来，直送到他脸上，问道：“这叫做什么?这编的是你娘的什么？”莺儿忙道：“那是我编的，你别指桑骂槐的。”那婆子深妒袭人晴雯一干人，早知道凡房中大些的丫鬟，都比他们有些体统权势。凡见了这一干人，心中又畏又让，未免又气又恨，亦且迁怒于众；复又看见了藕官，又是他姐姐的冤家：四处凑成一股怒气。（这婆子是混帐，那莺儿可是亲戚，如何能这样直接得罪，人家有错没错也不是她们能给脸色的，就是大管家林之孝家的见了也客气三分呢。真是眼中没规矩，心里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