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职场（一百）

姑娘们办了诗社，可这一文化生活也要有经济基础，姑娘们虽然说的是金尊玉贵，丫环成群，可是月钱极少，只二两。上一次湘云请客，那是花了二十多两，一场宴席就是姑娘一年的月钱。所以才有请凤姐入社的打算。

凤姐当然明白其中原委，这钱她要出的，这诗社里，三个是小姑子，钗玉都是贾府贵亲，另一个贾宝玉是贾母的心肝，这些人哪里能得罪。可是出虽出了，总要抱怨几句，这钱不是好出的，总不能让大家以为她太好说话了。而且她敲打几句，也是为了表明当家人不易。只是敲打归敲打，她选择的目标是李纨，那几位是不能得罪的，小看了这位素日温厚的大嫂子。这李纨表面上温和，那是不影响她的声名利益，真到了此刻，反而最是机敏。

凤姐给李纨算了算她的收入帐，贾府在经济上是非常厚待李纨母子，凤姐大约算了一下，这母子吃穿皆是公中的，纯收入一年四五百两银子，这在贾府也算是非常优厚了，能和贾母王夫人相比了，所以李纨是不少钱的。但是不少钱，和出钱对于李纨来说是两回事。她是带着姑娘们做针线，可是不等于人家要赔这笔钱。李纨有自己的打算，她是有钱，但是她不似凤姐管理家务，有别人的孝敬和奉承，她的钱，都是明面上的，那是留着将来给贾兰办大事的。

凤姐把她的家底亮了出来，李纨不能说不对，她转移了话题，说凤姐算计天下人，然后话题转到了凤姐打骂平儿身上，她以替平儿鸣不平为由，好好的损了损凤姐。凤姐碰了个钉子，马上见好就收，收了场。凤姐其实明白，贾府的主子，她哪个也不能得罪，这个李纨更是不能得罪，本来人家不管事，与她无冲突，犯不得为了贾家的费用，和贾府树立的典型起冲突。

只见一个小丫头扶着赖嬷嬷进来。凤姐等忙站起来，笑道：“大

娘坐下。（这是贾府最体面的仆人）”又都向他道喜。赖嬷嬷向炕沿上坐了，笑道：“我也喜，主子们也喜。要不是主子们的恩典，我这喜打那里来呢?昨儿奶奶又打发彩哥赏东西，我孙子在门上朝上磕了头了。”李纨笑道：“多早晚上任去？”赖嬷嬷叹道：“我那里管他们?由他们去罢。前儿在家里给我磕头，我没好话。我说：‘小子，别说你是官了，横行霸道的!你今年活了三十岁，虽然是人家的奴才，一落娘胎胞儿，主子的恩典，放你出来，上托着主子的洪福，下托着你老子娘，也是公子哥儿似的读书写字，也是丫头、老婆、奶子捧凤凰似的。长了这么大，你那里知道那奴才两字是怎么写?只知道享福，也不知你爷爷和你老子受的那苦恼，熬了两三辈子，好容易挣出你这个东西，从小儿三灾八难，花的银子照样打出你这个银人儿来了（何等奢侈）。到二十岁上，又蒙主子的恩典，许你捐了前程在身上（真是特殊对待，贾家多少主子，都没这待遇）。你看那正根正苗，忍饥挨饿的，要多少?你一个奴才秧子，仔细折了福（真是对比鲜明）!如今乐了十年，不知怎么弄神弄鬼，求了主子，又选出来了。县官虽小，事情却大，作那一处的官，就是那一方的父母。你不安分守己，尽忠报国，孝敬主子，只怕天也不容你。（这老太太很是得意呀）’”李纨凤姐儿都笑道：“你也多虑。我们看他也就好。先那几年，还进来了两次，这有好几年没来了。年下生日，只见他的名字就罢了；前儿给老太太、太太磕头来，在老太太那院里，见他又穿着新官的服色，倒发的威武了，比先时也胖了。他这一得了官，正该你乐呢，反倒愁起这些来!他不好，还有他的父母呢，你只受用你的就完了。闲时坐个轿子进来，和老太太斗斗牌，说说话儿，谁好意思的委屈了你。家去一般也是楼房厦厅，谁不敬你?自然也是老封君似的了。”（这老太太宛然是另一个贾母，一家子都要捧着，多少上层关系都是看她的老脸）

　　平儿斟上茶来，赖嬷嬷忙站起来道：“姑娘不管叫那孩子倒来罢了，又生受你。（一个忙站起来，可知是很讲外面礼仪）”说着，一面吃茶，一面又道：“奶奶不知道，这小孩子们全要管的严。饶这么严，他们还偷空儿闹个乱子来，叫大人操心。知道的，说小孩子们淘气；不知道的，人家就说仗着财势欺人，连主子名声也不好。恨的我没法儿，常把他老子叫了来，骂一顿才好些（还算行事谨慎）。”因又指宝玉道：“不怕你嫌我：如今老爷不过这么管你一管，老太太就护在头里。当日老爷小时，你爷爷那个打，谁没看见的!老爷小时，何曾像你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还有那边大老爷，虽然淘气，也没像你这扎窝子的样儿，也是天天打（贾府是标准的棍棒教育，只宝玉托了福）。还有东府里你珍大哥哥的爷爷，那才是火上浇油的性子，说声恼了，什么儿子，竟是审贼!（更是厉害，可知贾府的少爷都是打出来的）如今我眼里看着，耳朵里听着，那珍大爷管儿子，倒也像当日老祖宗的规矩，只是着三不着两的。他自己也不管一管自己，这些兄弟侄儿怎么怨的不怕他?你心里明白，喜欢我说；不明白，嘴里不好意思，心里不知怎么骂我呢。（贾珍风声不雅，连一个仆人也瞧不起他了。这赖家的，走的是贾母的路线，一直是被贾母尊荣着，所以对这些主子们是敢教训几句，这不就是在教育宝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