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爱红楼――金钏与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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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爱红楼――金钏与王夫人
她是家生的奴才,自小入贾府,伏侍太太,家里人欢喜,别人羡慕。谁不知道这位二太太与众不同。出身豪门,儿女双全,深得老太太的意,岂是大房的邢夫人能比的。所以邢夫人管家没多久,老太太就作主让二房管家了。
所有的仆人都知道,二房才是这个家的核心。尤其是二房的大小姐进了宫,成了贾府的另一个希望。老太太对二房更加倚重,所有的权力核心,都在二房。
太太平和大度,凡是小错,一向不放在心上。而且这里的吃穿用度都和主子一样,别的地方见不到的好东西,金钏她们都见俗了。一个月一两的月银,不知眼红了多少奴才丫环。小姐少爷的月钱才二两。加上逢年过节的赏,金钏姐妹二人的钱,足可以让白家衣食无忧了。所以父母脸上的笑容多了,说话也有了底气,以前瞧不起他们的管家,也和气多了。这都是因为她是太太的大丫环。终日在太太身边,王夫人待她又极好,别人都说太太对她像是对大小姐,和自己的女儿一样。
金钏美丽活泼,她的笑声常能感染太太,太太微笑的时候,她也欢喜。大小姐进了宫,太太沉默了许多。她知道太太想念元春小姐。那个美丽的大小姐,金钏的印象不太深,只记得大小姐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子。大小姐进宫多年,太太便想念了多少年,太太出神的时候,会喊春儿。看见她会苦笑一下,那时候的太太,真的好像她的母亲,一样的慈爱。
大少爷的去世一下子让太太老了,她的眼神一下子失去了往日的光芒,幸而有二少爷,只有在见到二少爷的时候,她才会欢喜起来。那个如宝似玉的二少爷,是二太太和老太太的凤凰,一看见他,她们都有了神采。二少爷来的时候,太太的心情格外的好,说话的声音也响亮了许多。他进来的时候,好像屋子也明亮起来,沉闷的空气一下子变得轻松。
所以不光太太喜欢二少爷来,她们这些丫环也喜欢他来。他来了这屋子才暖和起来,大家的脸上都有了笑模样。这时候的太太,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二少爷身上,这时候提什么请求,太太都会同意。大家都知道,她的心思都在二少爷身上。这时候的太太是第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候。
跟了太太十多年,她比谁都知道宝玉真的是太太的宝玉。所以她心疼太太在黄昏的时候孤单的身影,那时候,就盼望二少爷来请安,二少爷一下学先去老太太那里,然后来这里,听见二少爷的脚步声,太太的脸上便有了微笑,丫环们都松了口气。金钏也欢喜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她和宝玉成了最好的玩伴。宝玉会问她太太睡的好吗,吃的如何,太太吃什么药,时间久了,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玩伴。宝玉有时候会送些府中见不到的小玩具,那时候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太太有时候见了,也只是笑笑。从来没说过什么。
她和宝玉也是玩笑着长大的,在太太房里,丫环一大群,最漂亮的是她,最得太太意的也是她,和宝玉玩的最好的也是她,所以有人羡慕有人妒忌,她才不理会这些,她是太太最喜欢的丫环,别人的议论,她才不在乎,因为她相信太太,那也是她的亲人呀,对她如女儿一样的关心和疼爱。她相信太太会给她一个最好的安排。
所以她欢喜活泼,她口无遮拦,也许她早已经淡忘了她的身份,她一直以为她真的是太太的女儿。小姐们送礼有她的,宝姑娘的衣服也送了她,周姐姐也对她和和气气的,周姐姐是太太的陪房和心腹。就连当家管事的凤姐,见了她也是客气三分。她感谢太太,是太太才有了她的一切。
如果不是那一天中午,宝玉来,也许一切都会这样幸福下去。太太在午睡,宝玉来了,她摆手让他出去,可是宝玉不走,拉了她的手和她聊天,以前也是这样,所以也没放在心上。宝玉说和太太讨了你去,咱们天天在一起。此时的金钏还不想离开太太,便笑说金簪子掉在井里是你的总是你的。怎会说出这样的话。宝玉还是不走,金钏突然想起彩云和环哥,一时童心大起,看宝玉无所事事,便说你去东院抓彩云和环哥吧。没想到,一句话未说完,太太翻身而起,一掌打过来,半边脸火热,十多年了,她第一次见太太发脾气骂人:“下作小娼妇,好好的爷们, 都叫你教坏了。"宝玉见王夫人起来,早一溜烟去了。
这里金钏儿半边脸火热,一声不敢言语。登时众丫头听见王夫人醒了,都忙进来。王夫人便叫玉钏儿: "把你妈叫来,带出你姐姐去。"金钏儿听说,忙跪下哭道:"我再不敢了。太太要打骂,只管发落,别叫我出去就是天恩了。我跟了太太十来年,这会子撵出去,我还见人不见人呢!"王夫人固然是个宽仁慈厚的人,从来不曾打过丫头们一下, 今忽见金钏儿行此无耻之事,此乃平生最恨者,故气忿不过,打了一下,骂了几句。虽金钏儿苦求,亦不肯收留,到底唤了金钏儿之母白老媳妇来领了下去。那金钏儿含羞忍辱的出去,不在话下
虽然离了太太,回到了家里,金钏依然不相信,太太把她撵了回来,那个待她如女儿的太太,怎么会撵了她,那个她伏侍了十多年的最和善的太太,真的因了一句玩笑话,就撵了她。她如何相信。
直到她遇上父母叹息的表情,看见别人讥讽的眼神,听见那些流言说她如何勾引少爷,被太太撵了。她才明白,是真的。都是真的。一切竟不能挽回,曾今最最美好的一切,突然一下子都没了。好像一场梦醒了,才发现,原来什么都是假的。
她和太太的主仆情是假的,和宝玉的伙伴情份是假的。只有眼前冰冷的现实是真的。她错了,不该说那些玩笑话,不该忘了她的身份。不该相信太太当她作女儿。原来都是她的错觉。她只是个丫环,而王夫人永远是主子。高兴的时候,她是一个讨人欢喜的宠物,不高兴的时候随时可以丢弃。而今,她的人生如何走下去。
她是家生奴才,她的一家子都是贾府的仆人,她的世界就是贾家,现在,她失去了这一切,就只有世人的嘲笑和她无尽的冤屈。说不清道不晚,没人相信没人理解没人明白,她的天真竟是如何的错。
金簪子掉在井里,原来竟是这样的结局。她的人生原来早让她一语说中,宝玉,真的是这样。金簪子掉在井里,她的一世,原来是一个天真的梦,成了别人眼中天真的笑话。她顾不了那些,她不能忍受如此的委屈,如此的绝望,如此的清醒。都因为她曾经如此的天真!
她和太太原来只是主仆,十年主仆,已经太久,她走了,太太还是太太,而她在也不是她的丫环了,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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