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珍爱红楼――晴雯生病
袭人回了家,晴雯又病了,宝玉自然不舍得让晴雯家去养病。于是回了李纨,请大夫进园子看病。正是美人生病,公子着急。:"大奶奶知道了,说两剂药吃好了便罢,
若不好时,还是出去为是.如今时气不好,恐沾带了别人事小,姑娘们的身子要紧的."晴雯睡在暖阁里,只管咳嗽,听了这话,气的喊道:"我那里就害瘟病了,只怕过了人!我离了这里,看你们这一辈子都别头疼脑热的."说着,便真要起来.宝玉忙按他,
笑道:"别生气,这原是他的责任,唯恐太太知道了说他不是,白说一句.你素习好生气,如今肝火自然盛了."
这晴雯姑娘好脾气,听不得一句话,也不想想,哪里都有哪的规矩,这是她病了,若是别的丫环病了,她还不知道什么态度呢。李纨也是责任在此,自然也要多说一句了,本不是针对她,是人人如此的。她先急了,还是宝玉好性子,马上劝解开了。晴雯如此爱生气,是做丫环的大忌。
李纨已遣人知会过后门上的人及各处丫鬟回避,那大夫只见了园中的景致 ,
并不曾见一女子.一时出了园门,就在守园门的小厮们的班房内坐了,开了药方.老嬷嬷道:
"你老且别去,我们小爷罗唆,恐怕还有话说."大夫忙道:"方才不是小姐,是位爷不成?
那屋子竟是绣房一样,又是放下幔子来的,如何是位爷呢?"老嬷嬷悄悄笑道:
"我的老爷,怪道小厮们才说今儿请了一位新大夫来了,真不知我们家的事.那屋子是我们小哥儿的,那人是他屋里的丫头,倒是个大姐,那里的小姐?若是小姐的绣房
,小姐病了,你那么容易就进去了?"说着,拿了药方进去.
看来晴雯的排场还是有的,让一个不知底的大夫,误以为是小姐。难怪袭人说,在贾府做丫环比平常人家的小姐还尊贵呢。
宝玉是细心的,看了药方,自知不妥,要另请大夫。眼下的事,要先给这个大夫诊费。不想宝玉和麝月皆不认识银子,平常这些事是袭人经管,宝玉笑道:"你问我?有趣,你倒成了才来的了."麝月也笑了,又要去问人.宝玉道:"拣那大的给他一块就是了.又不作买卖,算这些做什么!"麝月听了,便放下戥子,拣了一块掂了一掂,
笑道:"这一块只怕是一两了.宁可多些好,别少了,叫那穷小子笑话,不说咱们不识戥子,倒说咱们有心小器似的."那婆子站在外头台矶上,笑道:"那是五两的锭子夹了半边,这一块至少还有二两呢!这会子又没夹剪,姑娘收了这块,再拣一块小些的罢."麝月早掩了柜子出来,笑道:"谁又找去!多了些你拿了去罢."宝玉道:"你只快叫茗烟再请王大夫去就是了."婆子接了银子,自去料理.此时的奢 侈怎知日后的艰难。原是在福中不知忧。在大户人家作下人倒也有外块,这一下就得了一两银子的赏钱。
另请王太医,可见宝玉重晴雯。宝玉命人在房中煎药,又说出一番道理。宝玉道:"药气比一切的花香果子香都雅.神仙采药烧药,再者高人逸士采药治药,最妙的一件东西.这屋里我正想各色都齐了,就只少药香,如今恰好全了."一面说,一面早命人煨上.又嘱咐麝月打点东西,遣老嬷嬷去看袭人,劝他少哭.一一妥当,方过前边来贾母王夫人处问安吃饭.看来这怡红公子,真是另有情趣,也确是爱薄而心劳,一面袭人一面晴雯。个个在心上。
宝玉记挂着晴雯袭人,所以就是问安吃饭也是忙忙的应个景。药香满屋,一人不见,只见晴雯独卧于炕上,
脸面烧的飞红,又摸了一摸,只觉烫手.忙又向炉上将手烘暖,伸进被去摸了一摸身上,也是火烧.因说道:"别人去了也罢,麝月秋纹也这样无情,各自去了?"晴雯道:"秋纹是我撵了他去吃饭的,麝月是方才平儿来找他出去了.两人鬼鬼祟祟的,
不知说什么.必是说我病了不出去."宝玉道:"平儿不是那样人.况且他并不知你病特来瞧你,想来一定是找麝月来说话,偶然见你病了,随口说特瞧你的病,这也是人情乖觉取和的常事.
便不出去,有不是,与他何干?你们素日又好,断不肯为这无干的事伤和气.
"晴雯道:"这话也是,只是疑他为什么忽然间瞒起我来."宝玉笑道:"让我从后门出去,到那窗根下听听说些什么,来告诉你."说着,果然从后门出去,至窗下潜听.
这晴雯在病中也是多心之人,一会疑平儿怕她生病不出去,一会又怀疑人家为什么瞒她,真有些操心太过。
偏宝玉多事之人,听了鐲子的事,原知不该说,偏又告诉了晴雯,果然晴雯大怒,晴雯吃了药,仍不见病退,急的乱骂大夫,说:"只会骗人的钱,一剂好药也不给人吃."麝月笑劝他道:"你太性急了,俗语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又不是老君的仙丹,那有这样灵药!你只静养几天,自然好了.你越急越着手."晴雯又骂小丫头子们:"那里钻沙去了!瞅我病了,都大胆子走了.明儿我好了,一个一个的才揭你们的皮呢!
"唬的小丫头子篆儿忙进来问:"姑娘作什么."晴雯道:"别人都死绝了,就剩了你不成?"说着,只见坠儿也蹭了进来.晴雯道:"你瞧瞧这小蹄子,不问他还不来呢.这里又放月钱了,又散果子了,你该跑在头里了.你往前些,我不是老虎吃了你!"坠儿只得前凑.晴雯便冷不防欠身一把将他的手抓住,向枕边取了一丈青,向他手上乱戳,口内骂道:"要这爪子作什么?拈不得针,拿不动线,只会偷嘴吃.眼皮子又浅,爪子又轻,
打嘴现世的,不如戳烂了!"坠儿疼的乱哭乱喊.看起来晴雯平时对小丫环的管理是非常严格的,这一出手,便有凤姐之威风。,
接下来晴雯还是撵了坠儿,夜间又给宝玉补孔雀裘,怕的是宝玉担心。补两针,又看看,织补两针,又端详端详.无奈头晕眼黑,气喘神虚,补不上三五针,伏在枕上歇一会.宝玉在旁,一时又问:"吃些滚水不吃?"一时又命:"歇一歇."一时又拿一件灰鼠斗篷替他披在背上,一时又命拿个拐枕与他靠着.急的晴雯央道:"小祖宗!你只管睡罢.再熬上半夜,明儿把眼睛抠搂了,怎么处!"宝玉见他着急,
只得胡乱睡下,仍睡不着.一时只听自鸣钟已敲了四下,刚刚补完,又用小牙刷慢慢的剔出绒毛来.麝月道:"这就很好,若不留心,再看不出的."宝玉忙要了瞧瞧,
说道:
"真真一样了."晴雯已嗽了几阵,好容易补完了,说了一声:"补虽补了,到底不象,我也再不能了!"嗳哟了一声,便身不由主倒下.
她倒是一片痴心,待人好时,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哪里还想着自己。这一场生病,足见了宝玉对她的体贴与呵护,她病中补裘,也可见她一片深情酬知己,竟无自己的痴心。只是眼中只有一个宝玉,却忽略了自己的身份终只是个丫环,一味的由着性子来,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也是以后被撵的缘由!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