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庆

听“百家讲坛”，钱文忠主讲《三字经》。《三字经》是名符其实的中国文化经典，语言极其精练，然其历史文化含量，却浩如烟海，每一句，每个字，皆不无来历。与其说钱文忠在讲《三字经》，不如说是讲与《三字经》有关的那些历史典故。当下这一讲，是春秋五霸之一晋文公的故事。晋文公的故事，离不开“介子推”“寒食”“清明”等关键词。这些故事和这些关键词，人们耳熟能详，却未必能讲出钱教授的文化深度。

作为当初与重耳一同流亡的人，介子推曾经割股奉君，重耳曾经大为感动，并且也曾青睐有加；重耳功成名就，是为晋文公，封赏功臣，却唯独忘了介子推。介子推不争功，不言禄，与母亲一同隐居绵山。经人提醒，晋文公终于想起了这位功臣，并且良心发现，意识到自己的忘恩负义，于是请他出山，接受封赏。介子推不就。晋文公下令，三面放火烧山，留一面逃生之路，逼他出来；然而，嫉妒介子推的小人，却借此置介子推于死地，竟然四面放火，介子推与母亲被活活烧死。

钱文忠讲的这段故事，与我原来所知不同之处，就在于“三面放火”“四面放火”之别。前者，固然体现介子推大义凛然宁死不就的人格境界，然以我凡人之心窃想，介子推与母亲，也是血肉之躯，难道真的能够放弃一面生路不逃，宁肯活活被烧死吗？当然，义士之心，非常人所能理解，我这样想，可能有贬低义士之嫌，但“三面放火”，也毕竟让故事与人物性格显得简单化了。唯有钱文忠所谓“四面放火”，才是最真实可信的，也才更具文化深度，因为从中，可见人心之险恶，及其“主导历史”的作用。

小人嫉贤妒能，也往往是悲剧的始作俑者。历史典籍，有时也是小人写的。没有他们，历史典籍的某些章节，肯定会是另外一种样子。我们先前，曾经有过“英雄创造历史”“人民创造历史”之辩，然而那实在是一个伪问题。没有英雄与人民的共同创造，历史如何产生？硬是将其割裂开来，则是典型的形而上学。其实有时候，历史却是小人创造的，绵山“四面放火”，难道不是小人在“创造历史”吗？其中却没有“人民”什么份儿。“四面放火”抢了“三面放火”的“功”，就连晋文公这等“英雄”，也被耍了。所以，小人的能量，绝对不可忽视。“寒食”“清明”的背后，是血与火的传奇，却也是小人书写历史的血红墨汁。

                                                        2012-8-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