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
  • 博客访问:
  • 关注人气: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尊严>——从黑发告到白发 连载之二

(2007-11-08 15:23:46)
标签:

人文/历史

  <尊严>——从黑发告到白发 连载之二

   横祸突来
  
    只为3吨水,15年前的10月23日,家住山城重庆大渡口区协和村286号的李裕芬的家突遭横祸 ---- 其年仅24岁的儿子范李转瞬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打人凶手,被民警和联防队员抓到新山村派出所.自此,一个千古奇冤拉开了序幕.

   1983年10月23日中午。长江之滨。 
    山城重庆大渡口区协和村286号。                                                              
    正在家中休假的重庆钢厂(现名重庆钢铁公司〕工人范李手提饭盒走出家门。他去给此时仍在区石板场门前摆摊修锁的妈妈送午饭。可能是嗅到了饭菜的香味,范李没走多远,邻居家的一条短尾巴的小黄狗就迎着他跑来。确切地说,是冲着饭盒跑来。范李对这位“老朋友”的突然光顾感到惊喜又快乐。饭当然不能给“老朋友”吃,但按往常惯例,只要一相遇,总免不了要与它嬉戏一番。不过今天“重任”在身,范李只是轻轻拍了两下小黄狗的头,就抱着饭盒快速登上梯坎溜掉。身后,传来“老朋友”极为不满的狂叫。
    范李来到石板场门前的时候,妈妈李裕芬正伏在小桌上忙着干活。为了不惊动妈妈,他轻手轻脚把饭盒放在桌子上一块空闲的地方,就转身离去。 
   “范李,吃饭了吗?”妈妈叫住了他。
   “没吃,我回去就吃。”
   “下午查水表的要来,我今天早收工,你要在家等我。”
   “知道了。”范李边走边应答,转瞬就消失在熙来攘往的人流中。
   也真有些奇怪,那天下午,自打范李走后,修锁的,修手电筒的,修打火机的,一连串地找上门。就在李裕芬下决心收摊的时候,又一位熟人拿着一个手电筒匆匆而来,说是家中老人夜间上厕所要用,请求马上修好。熟人的面子是不能驳的,何况李裕芬本来就是一个极富同情心的人。她重新打开了工具箱,坐
在了小桌前。
    “李娘娘,快回家看吧!你儿子打了人,满地是血!”正当李裕芬全神贯注修理电筒的时候,邻家的一个姓赖的女娃急冲冲跑来向她报信儿。
    “怎么打人?”李裕芬惊愕地抬起头,又发现重钢三管科(管理水、电、煤气收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到了身边,她感觉到事情不妙。急忙起身收摊往家跑。跨过马路,上下一道道梯坎,临近家门时,李裕芬看到家门四周已经围满了人。一位民警正挥舞着警棍,拍着门板大声吼叫:“开门!开门!”民警旁边几位新近被招雇的非常风光的“联防队员”和三管科科长许忠诚,也一起帮着助威。李裕芬认得挥动警棍的是新山村派出所的民警叫席惠泉,并深知这位被群众唤做“狗儿”的家伙的厉害。她怕儿子吃亏,拼命挤到家门前“啥子事么,这么凶!”她毫不示弱地质问席惠泉。“你儿子打人!把人家查水表的打得头破血流!”席惠泉凶神恶煞般又一声大吼。
    到了这时候,李裕芬才判断出眼前这一幕的原委:上个月抄表员吴桂斌来家查水表,水表上明明显示的是用水3吨,吴偏偏在本子上记录用水6吨。昨天吃晚饭时,范李告诉她,抄表员今天还要来查表,李裕芬让范李与吴桂斌交涉,上个月多算了表数,这个月就不要再多算了。范李答,他不愿意和她讲话,还是妈妈自己回来跟她说吧。因此李裕芬特意叮嘱范李她今天将早收工,为得就是想当面向吴把这事说清楚。按以往惯例,抄表员要待5点以后才来,今天不知怎的,不到4点就来了。但此时李裕芬也心生疑惑,从小到大,从未和人动过手打过架的儿子怎么会突然把人家打得头破血流?她心很急,也很想让范李把门打开问个究竟。可眼下面对有意扩大事态的三管科科长许忠诚招来的这彪人马,李裕芬知道生性老实又胆小的儿子是绝对不敢把门打开的。
    “限你最后5分钟,再不开门,我们就要把门打烂!”在新山村派出所坐镇的所指导员温世发的最新命令传给了席惠泉。
    担心事态真的闹大,李裕芬赶忙请求席稍候片刻,她要从后窗爬进屋内把门打开。她心急火撩地绕到房后,房后是一道倚着山坡的院墙,翻过院墙就是她家的后窗,李裕芬晓得后窗是虚关的,可以轻而易举地跳进屋里。邻居见状,赶忙给她搬来木梯,让她翻墙进家。看到突然自天而降的妈妈,满怀委屈的范李迎上前“妈妈,抄表员把水表抄错了,我请她改正,她不改和我吵。后来她出门了,他们就说我打人。妈妈,我没打人!”还未等李裕芬开口,范李已是满脸泪光。知子莫若母,李裕芬当然相信自己的儿子!本来性格火辣辣的她,心中不由得又冒出烈火一团--“没打人,怕什么,开开门把事情向大家说清楚!”
    就这样,李裕芬和范李,母子俩相依为命的小屋之门被打开了。李裕芬死也想不到,此门一开,即是由她亲手为儿子拉开了通向地狱之门--儿子从这门里跨出去就再也没回来!
    她护着儿子刚要出家门口,“联防队员”马玲(男)就猛冲过来,一把攥住范李的右手,拎着早已准备好的铐子就要往上铐。铐子是席惠泉给他的,此时一脸凶相的席就站在一旁。毫无防备的李裕芬见状,赶忙扑过去死死抱住儿子的胳膊和对方争执起来“拿证件来,你们没有证件不许随便铐人!”
    “铐起来!你再不让开,连你一起铐!”席大声吼叫着,但他并不亲自动手,而是招呼另一些“联防队员”一拥而上帮马玲去夺范李的右臂。双方你争我抢之中,身材矮小的李裕芬显然不是对手。范李心疼妈妈,一边挣扎,一边高喊:“妈妈,我没打人,让他们铐!”
    铐住了范李,那些被群众称做“二杆子”的“联防队员”精神陡增,加上民
警席惠泉和三管科科长许忠诚带来的一帮,吼着嚷着将范李从围观的众人中推搡
出来,他们要把范李押送到新山村派出所。李裕芬当然想像得出儿子被这帮凶神带走的后果,她急忙挤出人群追上来“范李,妈妈陪你一道去!”但她才走了两步,许忠诚就把她拦住“你先别走,等把你家的三表拆掉再说!”语气之强硬之霸道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节外生枝的事突如其来,顿使急得心碎的李裕芬进退两难:她既放心不下儿子,又对许科长最后通谍式的命令无可奈何。只得收住脚,随三管科的人重返家门。就在她背转身前的瞬间,戴着铐子登上梯坎的范李也同时深情地回过头来“妈妈,我走了!”--目光里透着对母亲深深的依恋--那是李裕芬记忆中永远挥抹不去的目光。

    1996年的夏天,我第三次来到重庆采访范李死案之时,站在当年范李与妈妈深情告别的梯坎上,李裕芬又一次向我回忆这段往事:“儿子走时穿的一双破布鞋,我儿子活到24岁我也没给他买过一双象样的鞋子。没得法子,家里生活穷。范李就是走到这儿,弯下腰,用带铐的双手把鞋提上,和我说妈妈,我走了这句话的。”她终于忍不住落泪了,泪珠滑过脸颊,溅落在吸足一夜雨水,在清晨的阳光下散发着湿气的梯坎上。
    重庆多山,李裕芬的家刚巧坐落在一个小小的山坳里的居民区。从眼前这道梯坎迈上去,即是一条几十米长的斜街,穿过这条斜街就到了号称大渡口区“长安街”的钢花路。沿着钢花路走上1000米就是那个断送了范李年轻的生命的新山村派出所。我不止一次在这条路上往来复去,我知道,这是当年,范李走过的最末一段人生之路。好几位目击者不约而同告诉我,范李走得急而快,边走边受到民警席惠泉和联防队员的拳头加上警棍的击打。在一家刀削面馆和钢花路相交的街口,席惠泉更是别出心裁,解开铐子,将范李胳膊一上一下从身前扳到身后,改为“苏秦背剑”的姿式。在这个令席与那一帮“队员”十二分得意的时刻,范李哭了,而且哭得十分伤心。从小到大,读书他是好学生,当工人他是先进生产者,还从未有过如此当众受辱的经历。他是流淌着屈辱的泪水,被推进钢花路227号--新山村派出所的大门的。李裕芬回忆说:“范李走得快,他怕熟人看到。他自尊心很强,无缘无故挨了打,他感到难堪才流眼泪,心里委屈么!” 

    “大渡口公安分局新山村派出所”,白底黑字的木牌竖挂在繁华的钢花路路边。木牌左侧,就是派出所的大门。1996年的盛夏,我第一次走进这个大门的时候,迎面首先看到的是“正警风从自己做起,爱人民从点滴做起”的横幅标语。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怪,如果你单单看到这条标语,怎么也不会想到,13年前,范李就是在这标语后面的小屋惨遭毒打逼供,而未得到哪怕点滴“爱”的恩赐。更难以置信的是,仅仅半年多之前,该所再出命案:1995年9月3日,一位叫戴中明的民警,只因“怀疑”棱水镇农民甘国洲有盗窃行为,就将其带铐押解至派出所,进行“独立审讯”。拳打脚踢加上用警棍电击,没多会儿就把甘国洲收拾得气绝身亡。而那位曾参与毒打范李的席惠泉,在我此行重庆的前一个月,即1996年5月15日,又因争夺舞伴,演出了另一场全武行--将住在百花村225号之一的小青年秦科的手臂打断。我没有了解到,现在仍分管“治安”的席是否为此事受到处理,只听派出所现任的一位负责人评价席“现今表现一般”。自上次挥舞电警棍参与刑讯逼供范李至今,已是十余年过去,屡屡伤害他人取乐的席的行为仍被这个威镇四方的派出所视为“一般”,那么人们完全可以想像,1983年10月23日傍晚到深夜,那个“一般”该是何等的一幕!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