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谐”的大门

七

修建新大门的时候，刘副局长可谓殚精竭虑，找下面人征求意见，多次出差找设计专家，监督工程，奔波劳累，费心劳神。而这一次，刘副局长把事情都交给了办公室副主任小张。他是学工民建出身的，本就不外行，又加上是干部子弟出身，人际交往上驾轻就熟。

小张接受了任务之后，一开始，每有情况，先找刘副局长汇报，刘副局长听完之后，也不大表态，就让他再找一把手汇报，听一把手有什么意见。后来，刘副局长干脆说，“我最近手头有其他事，很忙，这件事，你直接找一把手得了。”

尽管这样，碍于上下级关系，小张还是尽量多的向刘副局长汇报。其实，渐渐的，关于大门的意见，都是一把手直接拍板了。渐渐的，有关这件事儿，小张副主任也就不再找刘副局长汇报和请示了。

一个月过去了，大门钛合金雕塑的翅膀去掉了，换做了一个对号，一边长，一边短，那长的一撇斜斜的指天空，用小张传达专家的话说，这象征与时俱进，蓬勃向上。

局内外，凡是赵局长所到之处，又洋溢起一片赞扬之声。赵局长依然满脸堆笑，和蔼可亲。只是，不再提刘副局长。

一段时间过去，刘副局长的一个老下属悄悄对他说：“大门口的雕塑修改之前，咱们局里就有人议论，那翅膀是你出的主意，有人说你没眼光，更有人说你没接住一把手，有想法，就.....！”话没说完，那老下属就打住了。

这议论虽然已经在局里上下流传许多天，但刘副局长还是第一次听说，他虽然心里阴云密布，波涛汹涌，但表面只是苦笑了一下，叹息一声，“唉，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吧！”

只是，局里人发现，过去，刘副局长忙得团团转，有时候，午饭的时候，就在办公室泡碗方便面凑合一顿；现在，也有时间陪着一些年轻人打打羽毛球，乒乓球了。

八

最近，市里为了提升本市文化内涵，就着力挖掘本地的历史名人，换句话说，也就是深挖旅游资源。还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某代一个历史名人就出自这里,当过宰相，政名显赫，诗赋也较有成就。上世纪八十年代，一家大报上，还登过一篇文章，满满的一个版面，都都是肯定那宰相的历史和文化功绩的。只是那时候，人们还认识不到他深刻的历史和现实意义及价值。现在，领导们才如梦初醒，如奉圭皋。

一时间，围绕名宰相，全市上下，大做文章，全城开始大兴土木，修建仿古建筑。各个主要街道，有临街的机关，也都要往古色古香上靠拢。市里电视新闻节目开始之前，打出一条标语，“打造和谐社会，弘扬传统文化。”

赵局长自然不敢怠慢，在一次局长办公会上讲：“我们单位一定要服从市里‘打造和谐社会，弘扬传统文化’的大主题，为这一主题添砖加瓦，描绘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不愧是学中文的，严肃的政治话题，也能用诗一样的语言陈述。

会议上，又安排刘副局长主抓这项工作。刘副局长依然让小张副主任具体实施，自己落得个清闲。

不久，安装一年多的临街的栅栏被拆掉，改建成仿古砖墙，红色琉璃瓦，白墙，墙上等距离排列着小圆窗，窗里嵌着松竹梅造型，用赵局长的话说，“这样里外通透，体现一个开放理念。”

两个圆窗之间，又找画师，在墙上画了许多幅宰相故事。用赵局长的话说，“这就提升了历史文化的内涵。”

九

仿古院墙建好以后，不久，又有人开始议论起来，“大门与院墙不和谐啊！”

也许是听到了议论，有一天，赵局长站在大门外面左右端详。

又隔了若干天，大门的两旁坐了一对儿石狮子，一人多高，威风凛凛。

这件事儿，赵局长没在局长办公会上提过，刘副局长介入没介入，也就不知道了。只是听小张副主任在私底下说，狮虎文化，本就是中国民俗文化的一个精髓。和仿古文化墙是和谐一体。这话，怎么听，都是赵局长的味儿。

半个多月后，那对儿石狮子又搬走了。

小张副主任又解释说，那对石狮子摆在那儿，弄得单位大门像旧时代的衙门口，与新办公大楼确实不太和谐。后来，有人说，还是市里高书记一句话，“别别整得像个旧衙门似的！”才急忙把它们搬走。

石狮子搬走没几天，局里又调整班子，刘副局长年龄还差一两岁，却退二线了。其实，石狮子刚坐在大门两旁时，刘副局长就请了病假，在家休息。据说，是得了糖尿病。

因为糖尿病，刘副局长便强烈要求退二线。赵局长一再挽留，“老哥，我还真离不开你，你还得帮衬老弟啊！”依然满面春风，语气亲和。

说是说，刘副局长到底还是提前退二线了。

办公室主任交流到其他局当副局长，小张提成了正主任，往一把手的办公室跑得更勤了。

后来，有人说，刘副局长提前退，还不是一把手的运作?是真是假，无法考究。

后来，还有人在私底下这样谣传，院墙的一拆一建，包括原来大门的改建，都是赵局长的一个亲戚包揽工程。也不知是真是假。有人曾私底下悄悄问过刘副局长，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马上转移话题，正如一篇古文上所说：“王顾左右而言他。”

后来，还有人说，那对石狮子，也挪到了赵局长那个亲戚家里的庭院大门口。

这倒是真的，退二线后的刘副局长爱散步，从那里路过，见过。

只是大门太小，石狮子太大，比例失调，喧宾夺主，怎么看怎么不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