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故事之一OO:龙蚕
(2015-06-03 12:5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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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王傻人有傻福 |
中国故事之一OO:龙蚕
从前有两妯娌,那大嫂精明好胜,是远近出了名的能干人,采桑养蚕时节更是一把好手,每年拜祭蚕花娘娘,要数那大嫂的香案最齐备,礼节最周全;那二嫂呢,刚刚从南方荒蛮之地嫁过来,话都说得不大利索,煮饭烧菜五味不全,对于养蚕的事儿更是一窍不通。
话说这一年,到了二月二,家家户户拜灶头洒布种——啥叫洒布种呢?说穿了也不稀奇,泡一壶浓茶,在布种上喷一喷,消消毒,好教蚕蚁出来后不生病。
那二嫂人傻呵呵的,啥事儿都不通晓,但她勤快好学啊,一心也想要像人家媳妇一样养蚕过活。这一日大清早,她提了一大篮鲜鸡蛋到大嫂家,央求那精大嫂教她:“大嫂啊,我在娘家从来没有养过蚕,这洒布种怎么个洒法?大嫂你教教我可好?”
那精大嫂心眼儿小,心术儿也不端正,心里想:“才一篮子鸡蛋,就要我教你这只呆瓜养蚕,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她两个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脸上装出来一副笑脸,从蚕房拿出来一张蚕种布,教那傻二嫂说:“洒布种么,就是烧一镬滚烫的开水,拿这布种在开水里浸一浸,然后用被头捂三天三夜,小蚕就孵出来了。其实嘛,养蚕都容易,只是洒布种这关节一定要留心,绝不能出差错。做好了这一步,以后蚕儿就好养了。”
那傻二嫂千恩万谢,拿了那张蚕种回家,烧滚了一大镬开水,放进去浸了一会,然后取出来,用被头捂起来。
过了几天,春风和暖,冰雪消融,桑树长出新叶儿,绿油油嫩生生好看极了。
那精大嫂屋里的蚕宝宝全出来了,那傻二嫂呢,蚕种儿被开水烫坏了,那张蚕种布只是灰黄一片,没见着一条小蚕的影子。
傻二嫂等一天没见动静,又再等一天,还是没见动静,等了三天,她担心起来,一大早跑去找大嫂。精大嫂见她过来,连忙把门关上,隔着门对她喊道:“二嫂呀,今日我家请蚕花太子,要清清净净烧香礼拜,你是外来媳妇,一进门冲撞了蚕花娘娘,蚕花太子就要被冲走,蚕儿可就养不成啦!”
傻二嫂一向惯了被嫌弃,也没办法,只好自个回转家去,继续用被头捂那张蚕种,就那样足足捂了九天九夜,她掀开被头,看见那板蚕布的正中央有一个小黑点儿,正在慢慢地蠕动呢。
她凑近去看,霎时间心花怒放:“啊!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的蚕儿孵出来啦,蚕儿孵出来啦!”
她小心翼翼把那条小蚕儿收到蚕匾子里头,像自家生的婴儿一般护着养着。就这么样,那傻二嫂也开始养蚕了。
傻二嫂没有养过蚕,人又老实,只是事事学着大嫂的样子做。
精大嫂到陌上采桑叶,她也到陌上采桑叶;精大嫂喂蚕,她也喂蚕;听说精大嫂生炭火盆给蚕儿加温了,她也学着样子生炭火盆给蚕儿加温。她日夜守在蚕房,一刻儿也不离开那条蚕虫。
一转眼七八天过去了,那蚕儿日长夜长,渐渐长得像鲤鱼一般大,桑叶也越吃越多了,起先每天只要吃一小篮桑叶,现在半天就要吃一筐。
那精大嫂见傻二嫂每日清早出门采一大筐桑叶,傍晚又再出门采一大筐桑叶,心里禁不住嘀咕起来:“难道她没有把蚕种放开水里烫,竟然背地里耍精明,真养出蚕儿来了?”
又养了半个月,那傻二嫂越来越忙了,她每日马不停蹄往陌上跑,一筐桑叶又一筐桑叶往家里背。精大嫂越看越奇怪:“就算她真个养出蚕来,也用不了这么多桑叶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为了弄明白这事儿,这天夜里,那精大嫂偷偷摸进傻二嫂家,想看个究竟——那二嫂这一阵为了喂那个蚕儿,早累得睡熟了,鼾声扯得像雷一般响。
大嫂走近蚕房,听见里头传出来一阵阵“沙沙沙”的风雨声。她轻轻推开门,伸头进去看——不看还好,这一看,真把她吓坏啦:那蚕房中央,竟然伏着一条巨蚕,足足有怀崽的母牛一般大!那巨蚕通身上下雪白油亮,在黑夜里散发出光辉,把整间蚕房都照亮了。更奇异的是,它头顶竟然生着一对黄金角!那巨蚕微微昂起蚕头,显得精神抖擞,它大口大口地吃桑叶,“沙沙沙,沙沙沙”的风雨声,原来就是这巨蚕吃桑叶的声音。
大嫂看着那巨蚕,吃惊得瞠目结舌,她曾经听老人讲过,头上长角的蚕叫“龙蚕”,龙蚕是蚕中之王,能长得比牛大,龙蚕所吐的丝与黄金等价,谁家若是能养出龙蚕,这辈子就不用愁吃穿了。
唉,这蠢不拉叽、土得掉渣子的傻二嫂,竟然给她养出个龙蚕!
“蚕花娘娘,你真是太没良心了!我日夜烧香供养你,杀鸡烧鹅礼拜你,只望你送个蚕太子来。没想到,你吃了我家谢对门,蚕王不送来我家,偏偏送给这傻二嫂!”精大嫂嘀嘀咕咕咒骂着,越想越懊恼,心里酸溜溜苦涩涩不是个滋味。
她一抬头,见二嫂墙上有根粗麻绳,心想这蚕种本来是我给你的,这龙蚕我拖回家去也算说得过去。她轻手轻脚解下麻绳,结了两个绳套,紧紧套住龙蚕的两只金角,使劲儿往外拉。
但是,那龙蚕实在太大,少说也有千斤重,精大嫂使尽吃奶的力气拉,龙蚕却连动都没动一下,仍然泰然自若的样子,大口大口“沙沙沙”吃桑叶。大嫂见拉不动龙蚕,索性将麻绳往腰间一缠,两只脚撑住门槛,一咬牙,把全身的力气压到绳上,正拉得起劲,那龙蚕突然将头一甩,那套在蚕角上的绳子一下子滑了出来,大嫂使力正猛,一下子扑倒在地,她膝盖跌伤了,脸也跌肿了,疼得呲牙裂嘴。她怕吵醒二嫂,也不敢叫疼,强忍痛楚,回家去了。
回到家,撩起裙幅,见膝盖在流血,大嫂心里难受得就像有烈火在焚烧:“一不做二不休,龙蚕拉不过来,也不能让那呆瓜养成功,干脆弄死它算了。”
第二天出门采桑叶,她故意挨近傻二嫂:“二嫂呀,你家的蚕儿做茧子没有?”
“还没有呢,蚕茧子要怎么做?”
“你先回去做个柴龙,在蚕房里放着。今晚上我送你一篮米酒浸桑叶,吃了酒浸桑叶,你的蚕儿就能做茧啦。”
“多谢大嫂,你真是我的好老师、大恩人。”
当天晚上,大嫂用砒霜浸了一篮桑叶,笑盈盈提到二嫂家。傻二嫂哪知道精大嫂的心思,还以为她怀着好意呢,她接过篮子,马上把那桑叶倒在龙蚕面前。
精大嫂看那龙蚕“沙沙沙”吃光了那篮砒霜浸桑叶,喜滋滋回家去了。
当天晚上,精大嫂一入睡就不停地做梦,一会儿梦见龙蚕来咬她,一会儿梦见村里所有的蚕都来咬她。她心神不宁,鸡啼第一遍就醒过来,坐起身来再睡不着,就又摸到二嫂家去看那条龙蚕。
那龙蚕吃了砒霜,褪下来一层皮,身体鼓鼓的,饱胀得发亮,只是卧着一动也不动,神情显得十分委靡。“啊,它死了吗?”那大嫂想试试龙蚕是不是还活着,就拔下头上的簪钗,走近龙蚕,猛地一下子,戳到龙蚕身上,龙蚕吃痛,一扭身,扬起蚕头,咬向大嫂的手——大嫂见它凶猛,吓得后退了两步。她不敢再戳它,见屋角有根扁担,就一手抄起来,高高举起,狠狠朝那龙蚕打去。那扁担狠狠地打下去,又高高地弹起来,每击打一下,那龙蚕就吐出来几斤蚕丝。也不记得打了几百几千棍,精大嫂打累了,手再举不起来了,才放下扁担。那会儿龙蚕已经吐尽所有的蚕丝,用洁白的蚕丝包裹住它自己,化成了一个巨大的蚕茧,静静躺在那蚕台上,像一个巨无霸白冬瓜。
那大嫂爬上蚕台,想搬走那龙蚕茧,龙蚕茧只是纹丝不动。她跪下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推那龙蚕茧,龙蚕茧仍然纹丝不动。大嫂无计可施,她胸中郁闷,回到家中,狠狠地痛哭了一场。好不容易再睡着,却在睡梦中不断听到唢呐的哀乐声、许许多多小孩子的哀哭声。
天亮了,精大嫂醒过来,她心想时候到了,自家养的蚕也该上山结茧子了,她走进蚕房,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咯登”一跳,手脚一下子变得冰凉——昨晚已经上山的蚕儿,如今一条也不见了,只剩下一条条空荡荡的柴龙。
“我的蚕儿呢?啊,我知道了,肯定都跑去祭那龙蚕了!”她一醒悟过来,马上跑到二嫂家,进了蚕房一看,只见柴龙上,墙壁上,窗棂上,到处结满了雪白雪白的茧子,那傻二嫂意外获得大丰收,正兴致勃勃守着蚕房,笑得只见着牙齿见不着眼睛。
精大嫂见到这情景,突然间急火攻心,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为什么傻二嫂家里有那么多蚕茧呢?原来,二嫂家养的那条蚕是龙蚕,龙蚕是蚕中之王,当它被凶残的大嫂打死,吐尽了所有的蚕丝,大嫂家的小蚕就齐声唱响哀歌,赶过来吐丝作茧,为那蚕王送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