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髻一只鞋一件皮袄一张床(上)
(2022-05-28 20:3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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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命,天注定。
自从李瓶儿嫁给西门庆,无论是其带来的嫁妆,或者其性格的改变,亦或是后来锦上添花给西门庆生了第一个男丁,都是潘金莲无法超越的,除了在床上,潘金莲能够蛊媚西门庆,西门庆离不开潘金莲,从感情上来讲,两人之间并没有夫妻间的真情实义。潘金莲再挣扎上位,也只是西门庆床上的玩物,李瓶儿再低调忍耐,也相当于西门府的当家娘子,所以,在李瓶儿死的时候,西门庆坚持在名旌上,也就是竖在灵柩前标志死者官衔和姓名的长幡上写上:“诏封锦衣西门庆恭人李氏柩”十一字。应伯爵再三不肯,说:“见有正室夫人在,如何使得?”讲了半日,去了“恭”字,改了“室人”。可见李瓶儿在西门庆心中的地位,在西门府的份量。
可是,一向掐尖要强的潘金莲并不甘心自己的贫穷、窘迫,不仅在床上与庞春梅联手把持、霸拦西门庆,也从日常生活中的各个方面,吃穿戴用上来争取自己的权利与待遇。
最有说服力的是《金瓶梅》第二十回,李瓶儿情感西门庆后,又用自己带来的嫁妆打动西门庆。头一天晚上,两个人又是打又是闹又是爱又是怜,折腾了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李瓶儿陪西门庆吃完早酒,就打开箱子,拿出一百颗西洋珠子,又拿出一件金厢鸦青帽顶子,说是过世老公公的。起下来上等子秤,四钱八分重。李瓶儿教西门庆拿与银匠,做一对坠子。
李瓶儿又拿出一顶金丝髻,重九两。因问西门庆:“上房他大娘众人,有这髻没有?”西门庆道:“他每银丝髻倒有两三顶;只没编这髻。”李瓶儿道:“我不好带出来的,你替我拿到银匠家毁了,打一件金丸凤垫根儿,每个凤嘴衔一挂珠儿;剩下的再替我打一件,照依他大娘,正面戴金厢玉观音,满池娇分心。”
从西门庆与李瓶儿的一问一答中发现,李瓶儿虽然有钱,心中还是有畏惧的,把金丝髻毁成平平常常众人能够接受的首饰,李瓶儿做到了低调和财不外露。西门庆有愧疚,因为李瓶儿带来的嫁妆让他开了眼界也从内心感到自愧不如。
当西门庆路过潘金莲的房门,被潘金莲叫进了房间。潘金莲从西门庆袖子里翻出了李瓶儿的首饰,告诉西门庆道:“一件九凤甸儿,满破使了三两五六钱金子勾了;大姐姐那件分心,我秤只重一两六钱;把剩的,好歹你替我照依他,也打一件九凤甸儿。”西门庆道:“满池娇他要揭实枝梗的。”金莲道:“就是揭实枝梗,使了三两金子满算,绑着鬼,还落他二三两金子,勾打个甸儿了。”西门庆笑骂道:“你这小淫妇儿!单管爱小便益儿,随处也掐个尖儿。”
金莲又对前一天晚上西门庆的表现发表不满情绪,道:“哥儿,你干上了。”西门庆道:“我怎的干上了?”金莲道:“你既不干,昨日那等雷声大雨点小,要打着教他上吊。今日拿出一顶髻来,使的你狗油嘴鬼推磨,不怕你不走!”
西门庆笑道:“这小淫妇儿,单只管胡说!”
李瓶儿低调,潘金莲掐尖。西门庆摇摆不定,想周旋在新欢旧爱之间,一件髻的处理,暗示了三个人的微妙心理。
髻,是明代已婚妇女头上的一种装饰,也是身份、地位、财富的象征。髻是明代已婚妇女必戴的发饰,也称为鬏髻,它一般是用铁丝编成一个圆框架,用头发或银丝,或者是金丝编结成网帽形状,中间是空的,使用时把它罩在头顶的发髻上,用簪子等别住就可以了。
潘金莲再挣扎也摆脱不了贫贱的出身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任凭她漂亮、有心机、识文断字、掐尖要强,在西门府也只是一具活着的玩物,就如同仆人来旺的妻子宋慧莲一样。宋慧莲原名叫宋金莲,因为与潘金莲重名,就被吴月娘改为宋慧莲,从名字的安排上来看,两个人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其中一点就是既贫贱又不甘心于命运。
与西门庆勾搭成奸的宋慧莲一方面要保护着丈夫来旺,一方面要从西门庆这里得到好处,每次与西门庆相会,不是要银子就是要首饰,当听说西门庆要派来旺去东京给蔡京送礼,回来时,西门庆又将让来旺领一千两银子,同主管往杭州贩买紬绢丝线做买卖时,宋慧莲十分高兴。第二十五回,书中写道:西门庆见无人,就搂他过来亲嘴。老婆先递舌头,在他口里,两个咂做一处。
宋慧莲又提出新要求:“爹你许我编髻,怎的还不替我编?恁时候不戴,到几时戴,只教我成日戴这头发壳子儿?”西门庆道:“不打紧,到明日将八两银子,往银匠家替你拔丝去。”西门庆又道:“怕你大娘问,怎生回答?”宋慧莲道:“不打紧,我自有话打发他,只说问我姨娘家借来戴戴,怕怎的?”
为了一个髻,宋慧莲不怕当家娘子月娘问,不怕其他人说三道四,也算是拼了。其争强好胜心理不亚于潘金莲。
《金瓶梅》中,还经常出现对鞋的描写,当然作者不仅仅是写鞋,而是通过鞋来表现人物的性格与所处的环境,来为主题服务。
明朝时候女人的鞋不同于今天的鞋,全是三寸金莲,明朝的妇女裹脚,用三寸金莲来形容被重塑过的天足如何小、如何窄、如何均挺,如潘金莲说郑爱月的脚:“你每这里边的样子,只是恁直尖了。不相俺外边的样子趫。俺外边尖底停匀,你里边的后跟子大。”
标准的脚,就如同崔本在第七十七回,形容苗员外送给西门庆的歌姬楚云一样:两只脚恰刚三寸。
缠足的起始时代不确定,有说是五代,也有说是始于北宋,兴于南宋,《金瓶梅》反映明代社会生活现状,书中女子皆是缠足。那时候,三寸金莲也相当于女人的一个器官,堪比生殖器官,往往是摸了女人的脚,就相当于摸了女人的生殖器。
脚也是男人用来衡量女人美丑的标准之一,《金瓶梅》中的女人,大多是三寸金莲,“三寸恰半扠”。
西门庆看女人,必得先看脚。书中形容潘金莲的脚是“窄多多尖趫脚儿”, “尖趫趫金莲小脚”。
书中,形容孟玉楼的脚是 “一对金莲小脚”。孟玉楼与西门庆初见,孟玉楼递茶时,“慌的薛嫂向前用手掀起妇人裙子来,裙边露出一对刚三寸恰半扠,一对尖尖趫趫金莲脚来,穿着大红遍地金云头白绫高底鞋儿,与西门庆瞧,西门庆满心欢喜”。
就连王六儿,虽然长着一副紫膛面孔,且是大长瓜脸,自喻为丑八怪,但是与西门庆初次相见,西门庆虽然是去相看王六儿的女儿韩爱姐,为东京蔡京的管家翟谦相亲。但初次相看,“且不看他女儿,不转睛只看妇人。见他上穿着紫绫袄儿,玄色段红比甲,玉色裙子,下边显着趫趫的两只脚儿,穿着老鸦段子羊皮金云头鞋儿。生的长跳身材,紫膛色瓜子脸,描的水鬓长长的。”
而即将成为翟谦之小妾的韩爱姐的脚被薛嫂形容为“缠得两只脚儿一些些”。
那时的女人以缠足为美,男人娶亲不同现在,先看胸大小,臀大小,胸与臀代表着性感,也代表了女人的生育能力。而明代的男人欣赏起女人来要先看脚,要小、要尖、要翘,大小为“三寸恰半扠”,不能不说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审美标准。
可以说,脚就如同女人的胸,而胸却无法代替脚。西门庆与潘金莲幽会时,趁着筷子掉在地上拾筷子的机会,西门庆“只见妇人尖尖趫趫刚三寸,恰半扠一对小小金莲,正趫在筯边。西门庆且不拾筯,便去他绣花鞋头上只一捏。”潘金莲便心领神会,笑将起来,说道:“官人休要啰躁!你有心,奴亦有意。你真个勾搭我?”后来,武大死后,西门庆在潘金莲家喝酒,脱下潘金莲的绣花鞋,擎在手内,放一小杯酒在内,吃鞋杯耍子,潘金莲就又矫情又骄傲地说:“奴家好小脚,官人休要笑话。”
一双好小脚,当然离不开一双漂亮的、精致的鞋来装饰。鞋,就成为明代的女人们进行交流、沟通,拉近彼此的距离,表达自己的意愿的媒介。李瓶儿与西门庆偷情,先要了吴月娘的鞋样子,给吴月娘做鞋,又要给潘金莲做鞋,表示既愧疚又巴结的心情。潘金莲入西门府的第二天与大小老婆见面,先递鞋面给西门庆的大小老婆,表示的是对吴月娘的尊重,对小老婆们的礼让。
三寸金莲也是西门庆家女人之间互相攀比、争风吃醋的根由之一。第二十三回,因为宋慧莲对西门庆说过自己的脚比金莲的脚还要小,把在外偷听的潘金莲气得两只胳膊都软了,半日移脚不动!后来宋慧莲不知好歹,在正月十五走百病的时候,把潘金莲的鞋套在自己的鞋外面穿,一是表现宋慧莲张扬的性格,一是表现宋慧莲受宠于西门庆后的狂妄,而最后,不知天高地厚的宋慧莲死在了潘金莲手里。
《金瓶梅》中,西门庆喜欢自己的女人穿着大红鞋睡鞋陪着自己睡觉。想想眼前是一片雪白的肌肤,从头看到脚却是一抹鲜红,在幽暗的烛光下会是一种怎样的诱惑。所以,从西门庆喜欢女人穿红绣鞋来看,西门庆的内心是不甘于平静的,性格是开朗的,审美也是有的,所以不要小看了地痞流氓出身的西门庆的审美情趣。
李瓶儿死的时候,大家忙着给她穿鞋,潘金莲就对吴月娘道:“姐姐,他心里只爱穿那双大红遍地金鹦鹉摘桃白绫高底鞋儿,只穿了没多两遭儿,倒寻那双鞋出来,与他穿了去罢。”吴月娘道:“不好,倒没的穿上阴司里,好教他跳火炕。你把前日门外往他嫂子家去,穿的那双紫罗遍地金高底鞋,也是扣的鹦鹉摘桃鞋,寻出来与他装绑了去罢。”于是,大家翻李瓶儿的衣柜,翻到了李瓶儿盛鞋的四个小描金箱儿约百十双鞋,翻遍了都没有。后来李娇儿又“扯开坐厨子寻,还有一大包,都是新鞋”。从对鞋的拥有,可见李瓶儿的富有。
相反,潘金莲虽然得宠,却是很穷,因为鞋的问题,牵出两个环节。一个是第二十七回,潘金莲醉闹葡萄架,潘金莲丢了一只绣鞋,这只鞋被小铁棍捡了去,导致秋菊挨打,小铁棍差点被西门庆打死。
当春梅押着秋菊四处寻鞋的时候,在藏春坞西门庆暖房书箧内寻出一只宋慧莲的鞋。此鞋与金莲的鞋相比,都是大红四季花,嵌八宝段子,白绫平底绣花鞋儿,绿提根儿,蓝口金儿,惟有鞋上锁线儿差些。一只是纱绿锁线儿,一只是翠蓝锁线,不仔细认不出来。等到潘金莲穿在脚上,比旧鞋略紧些,才知是死去的宋慧莲的鞋。
而此时,潘金莲的鞋正在女婿陈经济的手中。当潘金莲与西门庆大闹葡萄架时,把鞋闹掉了都不知道,被小铁棍拣去,小铁棍又要与陈经济换网巾圈儿,小铁棍笑嘻嘻道:“姑夫,我对你说了罢。我昨日在花园里耍子,看见俺爹吊着俺五娘两只腿在葡萄架儿底下,一阵好风摇落;后俺爹进去了,我寻俺春梅姑姑要菓子,在葡萄架底下,拾了这只鞋。”
陈经济本来就对潘金莲有意,接在手里,“曲似天边新月,红如退瓣莲花。把在掌中,恰刚三寸”,就知是金莲脚上之物,就用这只鞋换来了潘金莲的一方汗巾。
等到晚夕上床宿歇,西门庆见金莲脚上穿着两只纱紬子睡鞋儿,大红提根儿,因说道:“阿呀!如何穿这个鞋在脚上?怪怪的不好看。”金莲道:“我只一双红睡鞋,倒乞小奴才拾了一只,弄油了我的那,那里再讨第二双来?”西门庆道:“我的儿,你到明日做一双儿穿在脚上。你不知,我达一心只喜欢穿红鞋儿,看着心里爱。”
为了讨西门庆的喜欢,于是,到次日,潘金莲早起,打发了西门庆,便忙着要做那红鞋。
潘金莲还叫来李瓶儿、孟玉楼,三个人各自展示自己的鞋样。金莲要做一双大红光素段子,白绫平底鞋儿,鞋尖儿上扣绣鹦鹉摘桃。李瓶儿道:“我有一方大红十样锦段子,也照依姐姐描恁一双儿,我要做高底的罢。”孟玉楼年龄大些,便对潘金莲、李瓶儿说:“我不得你们小后生,花花黎黎。我老人家了,使羊皮金缉的云头子罢。周围拿纱绿线锁,出白山子儿上,白绫高底穿,好不好?”
三人做着鞋,便聊起因为一只绣花鞋引起的风波。玉楼道:“六姐,你平白又做平底鞋做甚么?不如高底鞋好着。你若嫌木底子响脚,也似我用毡底子,却不好?走着又不响。”金莲道:“不是穿的鞋。是睡鞋。也是他爹因我了那只睡鞋,被小奴才儿偷了,弄油了我的,吩咐教我从新又做这双鞋。”玉楼道:“又说鞋哩,这个也不是舌头。李大姐在在这里听着,昨日因你不见了这只鞋,来昭家孩子小铁棍儿,怎的花园里拾了;后来不知你怎的知道了,对他爹说,打了小铁棍儿一顿。说把他猴子打的鼻口流血,倘在地下,死了半日;惹的一丈青,好不在后边海骂。骂那个淫妇,王八羔子学舌,打了他小厮。说他小厮一点尿不晓孩子,晓的甚么?便唆调打了他恁一顿。早是活了,若死了,淫妇王八羔子也不得清洁!俺再不知骂淫妇、王八羔子是谁?落后小铁棍儿进来,他大姐姐问他:‘你爹为甚么打你?’小厮纔说;‘因在花园里耍子,拾了一只鞋,问姑夫换圈儿来。不知甚么人对俺爹说了,教爹打我一顿。我如今寻姑夫,问他要圈儿去也。’说毕,一直往前跑了。原来骂的王八羔子是陈姐夫。早是只李娇儿在傍边坐着,大姐没在根前。若听见时,又是一场儿!”
金莲问:“大姐姐没说甚么?”
玉楼道:“你还说哩!大姐姐好不说你哩!说:‘如今这一家子乱世为王,九条尾狐狸精出世了。把昏君祸乱的贬子休妻,想着去了的来旺儿小厮,好好的从南边来了,东一帐,西一帐,说他老婆养着主子,又说他怎的拿刀弄杖。成日做贼哩、养汗哩、生儿祸弄的,打发他出去了。把个媳妇又逼临的吊死了!如今为一只鞋子,又这等惊天动地反乱。你的鞋好好穿在脚上,怎的教小厮拾了?想必吃醉了,在那花园里和汉子不知怎的饧成一块,纔吊了鞋!如今没的摭羞,拿小厮顶缸,打他这一顿,又不曾为甚么大事!’”
不甘寂寞、无事也要生非的潘金莲等到晚间,见到西门庆,便一五一十告西门庆说,来昭媳妇子一丈青怎的在后边指骂,说你打了他孩子,要逻揸儿和人攘。第二天,西门庆就要撵来昭三口子出门。多亏月娘再三拦劝下,打发来昭一家三口往狮子街房子那看守,替了平安儿来家看守大门。后来,月娘知道是潘金莲从中挑拨,甚恼金莲。
潘金莲把秋菊唤至跟前说:“论起这咱晚,这狗也该打发去了。只顾还放在这屋里做甚么?是你这奴才的野汉子?你不发他出去,教他恁遍地撒尿。把我恁双新鞋儿,连今日纔三四日儿,躧了恁一鞋帮子尿!知道了我来,你与我点个灯儿出来!你如何恁推聋妆哑装憨儿?”
潘金莲又叫春梅:“拏过灯来,教他瞧绣的我这鞋上的龌龌!我纔做的恁奴心爱的鞋儿,就教你奴才遭塌了我的!”哄得秋菊低头瞧鞋,潘金莲提着鞋拽巴,兜脸就是几鞋底子。打的秋菊嘴唇都破了。潘金莲又教春梅把秋菊的手拴住,雨点般鞭子轮起来,打的这秋菊杀猪也似叫。李瓶儿几次派丫头来说情,越说潘金莲火气越大,到底把秋菊打勾约二三十马鞭子,然后又盖了十阑杆,打得皮开肉绽,纔放起来。又把秋菊的脸和腮颊,都用尖指甲搯的稀烂。而李瓶儿只会用双手握着官哥的耳朵腮颊痛哭流泪,敢怒而不敢言。
话说人穷志短,潘金莲借鞋来毒打秋菊,表现了潘金莲内心的挣扎与歹毒,也表现了潘金莲得到一双上得了档次的鞋,不容易,所以格外珍惜。
潘金莲虽然穷,有时也表现出了穷有穷志气。《金瓶梅》中的第三个元宵节,吴月娘率领众人到吴大妗子家喝酒走百病,将要回家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吴月娘便叫玳安回家给众人取皮袄。
在场的三位西门庆的老婆吴月娘、孟玉楼、李瓶儿,还有西门庆大姐,都有皮袄,只有潘金莲没有。潘金莲对吴月娘说:“姐姐不要取去,我不穿皮袄。教他家里捎了我的披袄子来我穿罢。人家当的赤色好也歹也,黄狗皮也似的,穿在身上教人笑话,也不气长久,后还赎的去了。”月娘道:“这皮袄纔不是当,倒是当人李智少十六两银子,准折的皮袄。当的王招宣府里那件皮袄,与李娇儿穿了。”金莲道:“有本事明日问汉子要一件穿,也不枉的。平白拾了人家旧皮袄,来披在身上做甚么?”
光阴似箭,时隔将近一年,官哥死,李瓶儿死,西门庆完成升级,成为正提刑。从李瓶儿刚死的时候,西门庆骂潘金莲是“狗攮的”到西门庆从东京完成升级回来问潘金莲想不想自己,西门庆对李瓶儿刻骨铭心的感情被眼前的富贵荣华冲淡不少,对潘金莲的态度也发生了根本转变,潘金莲也是借坡下驴,要拴住西门庆的心,两人同房时,西门庆要下床溺尿,潘金莲不放,说道:“我的亲亲,你有多少尿,溺在奴口里,替你咽了罢!省的冷呵呵的,热身子,你又下去冻着,倒值了多的。”这西门庆听了,越发欢喜无已。叫道:“乖乖儿,谁似你这般疼我!”
等到应伯爵请众娘子到家吃生孩子的喜酒,潘金莲便对西门庆说:“我有庄事儿央你,依不依?”西门庆道:“怪小淫妇儿,你有甚事说不是?”金莲道:“把李大姐那皮袄拿出来与我穿了罢,明日吃了酒回来,他们都穿着皮袄,只奴没件儿穿。”西门庆道:“有年时王招宣府中当的皮袄,你穿就是了。”金莲道:“当的我不穿他。你与了李娇儿去;把李娇儿那皮袄却与雪娥穿,我穿李大姐这皮袄,你今日拿出来与了我,我〈扌寨〉上两个大红遍地金鹤袖,衬着白绫袄儿穿,也是我与你做老婆一场,没曾与了别人。”西门庆道:“贼小淫妇儿!单管爱小便益儿!他那件皮袄,值六十两银子哩,油般大黑蜂毛儿,你穿在身上是会摇摆。”
后来吴月娘知道西门庆把李瓶儿的皮袄给了潘金莲,便对西门庆说道:“你自家把不住自家嘴头了。他死了,嗔人分散房里丫头;相你这等,就没的话儿说了。他见放皮袄不穿,巴巴儿只要这皮袄穿,早时他死了,你只望这皮袄。他不死,你只要好看一眼儿罢了!”
吴月娘又训斥潘金莲:“一个皮袄儿,你悄悄就问汉子讨了穿在身上,挂口儿也不来后边题一声儿!都是这等起来,俺每在这屋里放小鸭儿?就是孤老院里,也有个甲头!”
表现出了吴月娘对潘金莲的强烈不满。
李瓶儿的皮袄值六十两银子,似乎给潘金莲有些可惜,因为财富决定地位,并没有给西门府带来荣耀的潘金莲不能与李瓶儿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