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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说事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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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月娘的章法(上篇)

(2022-01-10 15:4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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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杂谈

做为西门庆的正妻,吴月娘嫁给西门庆,看似富贵人生,实则有苦难言,虽是“顶受五花官诰,坐七香车,做了夫人”,却是一生危机不断,但却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实在是月娘一生不断成长,坚毅大气,勇于面对,有担当,有胆识,有运筹的结果。

《金瓶梅》第二回,书中介绍,西门庆父母双亡,兄弟俱无,先头浑家是早逝,身边只有一女。新近又娶了清河左卫吴千户之女,填房为继室,房中也有四五个丫鬟妇女。西门庆与潘金莲交代家中情况时,说吴月娘属龙,二十五岁,八月十五子时生,比西门庆小两岁。倒推西门庆三年前死了先妻陈氏,守孝一年后或者守孝未满就娶,吴月娘也是二十二三岁出嫁,第七十五回,吴月娘与潘金莲吵架,月娘说自己“我当初是女儿填房嫁他,不是趁来的老婆”,说明,吴月娘嫁给西门庆前没有婚史,西门庆长相英俊,眼光挑剔,家境殷实,不可能娶一个性格古怪、长相丑陋的老姑娘。对比西门庆的女儿西门大姐十四岁就嫁给了陈经济,只能说月娘作为千户的女儿,挑来挑去,挑花了眼,最后落到西门庆手里,已是大女、剩女。

从《金瓶梅》第二回到第一百回,吴月娘的活动轨迹贯穿书中九十九回,是出场次数最多,活得最长久的一个人物,七十而终。作者精心塑造了吴月娘这个艺术形象,赋予了吴月娘各个时期的活动、成长轨迹,使其性格更加立体饱满,形象更加生动逼真,比照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的性格塑造,作者以更加灵活的笔墨与心思,把一个遵守封建社会三从四德、为维护大家庭和谐稳定忍辱负重,却能看透世态炎凉、读懂人心多变,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勇于担当、懂得示弱、能够自救的一个生活在人吃人的社会中、挣扎于薄凉世情中的艺术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金瓶梅》以金莲、瓶儿、春梅为命名,实则是三人为藤,西门庆和吴月娘为干,相互缠绕,相互依存来展开的故事情节。《金瓶梅》上半部分,以西门庆为主干,金莲、瓶儿、春梅为藤,相互缠绕推进情节发展。《金瓶梅》下半部分,以吴月娘为主干,金莲、春梅、陈经济为藤进行主题的继续深化。

《金瓶梅》以西门庆之死分界线,分为前后两部分。西门庆活着的时候,西门府家道兴盈,主人公西门庆狗苟蝇营,眼见到高楼起。西门庆死后,西门府树倒猢狲散,各种天灾人祸接踵而至,眼见高楼塌,出来收拾残局的人只有刚刚生完孝哥的吴月娘。

吴月娘一边修整自己的身体,一边守护着西门府唯一的继承人,一边主持着大局。曾经的荣华享乐就像是一个梦,转眼之间,就是夫妻离散,家破人亡。在西门庆离开的将近40年的漫长岁月里,吴月娘见证了家国的兴亡、时代的变迁、世态的薄凉、人性的丑恶。

吴月娘也是潘金莲、李瓶儿、潘春梅三大女主的对立形象,长的面若银盆、眼如杏子且举止温柔、持重寡言,在日常生活中以封建社会典型的温良恭俭让形象出现,是《金瓶梅》中唯一一个符合古往今来人们期待的、理想中的女人。

 

吴月娘的婚嫁条件并不优越,西门庆喜欢有钱的女人,吴月娘虽是黄花大闺女,真材实料嫁给西门庆,父亲还是清河县左卫吴千户,但用月娘自己的话说,是个穷官家的丫头。此外,西门庆还有个前妻陈氏娘子留下的快要成人的西门大姐,西门庆虽然房中有四五个丫鬟妇女,却一向风流浪荡,不仅将家里的丫鬟婆子淫遍,还与勾栏里的李娇儿打得火热,娶在家里,又占着南街子暗娼卓丢儿,后来也娶来了家。面对这样一个老公,吴月娘恪守着当时社会的伦理道德,尽量让自己再温厚再贤良,目睹西门庆换女人如换衣服一样频繁,努力让自己心态平衡,以听佛音、佛经来开导、填充自己,在西门庆和众人面前保持大娘子的仪态风范,实则内心也如惊涛骇浪。

看看西门庆娶过来的女人,哪一个是个省油的灯。二太太李娇儿,本是娼门出身,弃旧迎新为本,敷衍趋势为强。三太太孟玉楼,表面和善一团笑,实则圆滑杀人不用刀。四太太孙雪娥是前妻陈氏房里的丫头,必是时时新旧对比,对月娘怀有耿耿之心。新进门的五太太潘金莲,则是狐狸精一般,模样、风情、才情、心机样样不差,处处掐尖,争风吃醋,对月娘构成一定的威胁。六太太李瓶儿则是白富美,嫁给西门庆时带来了一笔好财,不到一年又给西门庆生了一个接班人官哥。吴月娘所占的优势只是先来一步,天时地利人和中吴月娘只占了天时。表面看,吴月娘根本不是家里五位太太的对手,但月娘性格中的沉稳、冷静、遇事不慌,让所有人甘拜下风,月娘在生活中练就的胆识及对世态人情的洞察也形成了月娘看似柔软慈悲实则狠辣隐忍的作风。

当自己的地位利益没有受到威胁时,月娘都是柔软的、慈悲的。

西门庆娶进潘金莲,月娘心里还是佩服自己的强人西门庆,夸赞金莲漂亮,佩服西门庆有眼力。当潘金莲受辱时,月娘没有做壁上观,幸灾乐祸,而是找来刘婆子的老公刘理星为金莲回背驱邪,从此金莲日益得宠,与西门庆似水如鱼、欢会如常,压倒一切。月娘的善待,并没有换来金莲的回报,而是在许多事上挑拨月娘与西门庆的关系。

当来旺的媳妇宋慧莲寻死的时候,月娘及时发现并真心劝慰:“原来是个傻孩子!你有话只顾说便好,如何寻这条路起来?”又叫宋慧莲为孩儿:“惠莲孩儿,你有甚么心事,越发老实叫上几声,不妨事。”西门庆陷害宋慧莲的老公来旺,送到官府处置,月娘劝西门庆:“奴才无礼,家中处分他便了;好要刺刺出去,惊官动府做甚么?”

李桂姐背着西门庆与招宣府的王三官勾搭,被王三官妻子的叔叔东京六黄太尉下令要捉拿到东京问话,李桂姐躲在西门庆家,李桂姐百般辩解:俺家若见了他一个钱儿,就把眼睛珠子吊了!若是沾他沾身子儿,一个毛孔儿里生一个天疱疮!月娘对西门庆道:“也罢,省的他恁说誓剌剌的,你替他说说罢。”西门庆只顾沉吟,说道:“如今来保一两日起身,东京没人去。”月娘道:“也罢,你打发他两个先去,存下来保,替桂姐往东京说了这勾当,交他随后边赶了去,也是不迟。你看諕的他那腔儿!”

李桂姐是西门庆梳笼过的女人,月娘不但不吃醋还竭力劝西门庆放下自己家的事先去东京为之说情,看在西门庆的面上,也看在二太太李娇儿的面上,因为李娇儿是李桂姐的姑妈,为李桂姐开脱,也是照顾了二太太李娇儿的面子,月娘办事,的确是周全得体。

西门庆死前,月娘是随顺的,书中第一回就说吴月娘“秉性贤能,夫主面上百依百顺”,西门庆自己也极力多次夸奖月娘“好性”,月娘也确实做到了这点,西门庆招揽潘金莲,娶了孟玉楼,征服了李瓶儿,梳笼了李桂姐,收用了丫鬟春梅,与宋慧莲偷情,与王六儿通奸,以及与小厮书童的同性恋,月娘只是忍隐,如果劝说,点到为止。书中五十七回,西门庆捐助永福寺五百两银子,月娘借机劝西门庆:善念头他怕不多,恶念头怕他不尽。哥,你日后那没来回,没正经,养婆儿,没搭煞,贪财好色的事体,少干几桩儿也好。当西门庆笑月娘吃醋时,月娘笑道:“笑哥狗吃热屎,原道是个香甜的,生血吊在牙儿内,怎生改得?”

对于西门庆在外拈花惹草,吴月娘一向贤良随顺不争,是当时社会风气使然,也是月娘的性格、家教使然,更是渴望西门庆能够改邪归正,把精力用于家事上使然。

因为,这个家的兴衰好坏与西门庆的那些小妾、相好毫无瓜葛,最后西门庆死的时候,各奔东西,也说明了这一点。所以,家是西门庆的家,也是吴月娘的家,西门庆在外吃喝嫖赌,吴月娘在家里担惊受怕,合情合理。对丈夫有关心,对家事有担忧,对自己有危机,有这三点就足矣,难道当自己大难临头之时,还装作良善大度,伸着脖子等死,那才叫良人吗?

当西门庆娶进李瓶儿时,月娘感到了危机。在是否娶李瓶儿的立场上,月娘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潘金莲是顺着西门庆说好话,吴月娘则是坚持自己的观点,正因为坚持,月娘才不是张祖坡所说的那种阴人,如果是,说好话说随顺的话,何须忤逆西门庆,吴月娘在西门庆娶潘金莲和孟玉楼时都不阻止,为何在李瓶儿的问题上坚持自己的观点,并且不惜得罪西门庆。因为月娘说的是实话、好话,没有一句不是为西门庆着想。

书中第十六回,西门庆把李瓶儿要嫁一节,从头至尾听说一遍。月娘道:“你不好取他的休。他头一件,孝服不满;第二件,你当初和他男子汉相交;第三件,你又和他老婆有连手,买了他房子,收着他寄放的许多东西。”月娘又说:“我闻得人说,他家房族中花大,是个刁徒泼皮的人。倘或一时有些声口,倒没的惹虱子头上挠。奴说的是好话,赵钱孙李,你依不依随你。”

月娘几句话,说得西门庆左右为难。

后来李瓶儿改嫁蒋竹山,西门庆人财两空,又加上潘金莲的挑唆,第十八回,潘金莲说西门庆道:“亏你有脸儿还说哩!奴当初怎么说来?先下米的先吃饭。你不听,只顾求他问姐姐。常信人调,丢了瓢!你做差了,你抱怨那个?”

西门庆被潘金莲这几句话,冲得心头一点火起,云山半壁通红。便道:“你由他,教那不贤良的淫妇说去,到明日休想我这里理他。”

自是以后,西门庆与月娘尚气,彼此观面,都不说话。月娘随他往那房里去,也不管他来迟去早,也不问他。或是他进房中取东取西,只教丫头上前答应,也不理他,两个都把心来冷淡了。

被说成是不贤良的淫妇,这让月娘感到了委屈。月娘最在意的是“不贤良”三个字,这是对月娘从小所受的礼教的否定,也是对月娘人格的侮辱。

等到把李瓶儿娶进家,孟玉楼劝月娘:“姐姐在上,不该我说。你是个一家之主,不争你与他爹两个不说话,就是俺每不好张主的,下边孩子们也没投奔。他爹这两日隔二骗三的,也甚是没意思!看姐姐恁的,依俺每一句话儿,与他爹笑开了罢。”月娘说道:“”孟三姐,你休要起这个意。我又不曾和他两个嚷闹,他平日的使性儿,那怕他使的那脸格,休想我正眼看他一眼儿!他背地对人骂我不贤良的淫妇,我怎的不贤良的来?如今耸六七个在屋里,纔知道我不贤良!”

后来月娘的哥哥吴大舅来劝月娘:“昨日你嫂子在这里打揽,又多谢姐夫送了桌面去。到家对我说,你与姐夫两个不说话。我执着要来劝你,不想姐夫今日请。姐姐,你若这等把你从前一场好都没了;自古痴人畏妇,贤女畏夫,三从四德,乃妇道之常。今后姐姐,他行的事,你休要拦他,料姐夫他也不肯差了,落得你不做好好先生,纔显出你贤德来。”

月娘道:“早贤德好来,不教人这般憎嫌。他有了富贵的姐姐,把俺这穷官儿家丫头,只当亡故了的算帐。你也不要管他,左右是我,随他把我怎么的罢!贼强人,从几时这等变心来?”

说着,月娘就哭了。因为月娘既委屈又无望。

面对西门庆的冷落、李瓶儿的强势、潘金莲的火上浇油,月娘无路可走,只有低头。月娘的自保与李瓶儿的示弱同属一个道理,求得在西门府有立足之地,但月娘与李瓶儿自保的出发点不同,体现出境界的高与低,李瓶儿说西门庆是“医奴的药一般,一经你手,叫奴没日没夜,只是想你”,只是从自身角度来表明对西门庆的痴迷,而月娘是从西门庆角度、从整个西门府角度,可以说是从西门家的千秋万代角度出发,并且不辞辛苦,亲力亲为,雪夜祈祷,所以,月娘一出马,西门庆乖乖就投降。

书中第二十回,西门庆因为在李桂家惹气归家,到后边仪门首,只见仪门半掩半开,院内悄无人声,便潜身立于仪门内粉壁前,查看动静,听得吴月娘的一番话后,西门庆感动万分。

月娘雪夜祷告:“妾身吴氏,作配西门。奈因夫主流恋烟花,中年无子。妾等妻妾六人,俱无所出,缺少坟前拜扫之人;妄夙夜忧心,恐无所托。是以瞒着儿夫,发心每逢夜于星月之下,祝赞三光,要祈保佑儿夫早早回心,弃都繁华,齐心家事。不拘妾等六人之中,早见嗣息,以为终身之计,乃妾之素愿也!”

用浪子回头金不换来形容此时的西门庆并不为过,此时,西门庆才知道吴月娘为自己、为西门府操碎了心:“原来一向我错恼了他,原来他一篇都为我的心,倒还是正经夫妻。”

西门庆也是心直口快之人,有错就改,月下抱住月娘,首先认错:“我的姐姐!我西门庆死不晓你,你一片都是为我的;一向错见了,丢冷了你的心,到今悔之晚矣!”

西门庆再看月娘的姿色打扮,与自己梳笼的李桂姐、娶进门的潘金莲、李瓶儿又是另一番春色,爱意再生,再次道歉:“我西门庆一时昏昧,不听你之良言,辜负你的好意。正是:有眼不识荆山玉,拿着顽石一样看;过后知君子,方纔识好人。千万作饶恕我则个!”

最后西门庆“折跌腿装矮子,跪在地下,杀鸡扯脖,口里姐姐长,姐姐短”,莫说是月娘有心和好,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融化。

吴月娘以细工慢火,焐热了西门庆的心,以量变促成质变,尽管烧了无数次的香,做了无数次的祷告,西门庆只发现了一次,月娘就是大获全胜。终于,强悍的西门庆被吴月娘的痴心感动,让潘金莲、孟玉楼一干幸灾乐祸者大失所望。吴月娘以“穷官家的丫头”战胜了“白富美”的李瓶儿,这次的胜利对其他众妾们起到了震慑作用,吴月娘坐稳了女主人这第一把交椅。

李瓶儿死的时候,西门庆千般不舍,肝肠寸断,与李瓶儿的别离之情让西门庆的妻妾们又妒又恨,西门庆又要在铭旌上写:“诏封锦衣西门庆恭人李氏柩”十一个字,恭人为命妇,指受封诰的正妻,遭到应伯爵等人的再三阻拦,才去了“恭”字,改为“室人”,尽管此时西门庆心里装的全是李瓶儿,但月娘无咎,情越不过理。

李瓶儿死后,西门府再无人与吴月娘抗衡,西门庆的其他四妾,无论是其出身、财富、心机都不能与月娘相比,此时的月娘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至于后来与潘金莲的一场恶斗,不过是给金莲一个警告,杀其威风,为即将出生孝哥创造一个安全的生存环境。

吴月娘与潘金莲的恶斗是要杀一儆百,尤其是对猫鼠同眠的潘金莲和潘春梅,借机也警告一下与西门庆半明半暗往来的奶妈如意儿。李瓶儿死后,从东京升级回来的西门庆似乎忘记了潘金莲曾经对自己的最爱李瓶儿和官哥做过的事,恢复了昔日的恩爱。为了拴住西门庆的心,不再像李瓶儿在时衰宠,潘金莲也向薛姑子要了安胎药。

为了能在壬子日与西门庆同房,第七十五回,潘金莲明目张胆跑到吴月娘屋里叫西门庆,说:“你不往前边去,我等不得你,我先去也。”西门庆也不看月娘的脸色便说:“我儿,你先走一步儿,我吃了这些酒就来。”

看似吴月娘对春梅骂申二姐、与潘金莲两人持宠而骄、把拦西门庆不满,实则是孟玉楼的管家权交给了潘金莲,潘金莲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而担忧,所以,必须把潘金莲和庞春梅的气焰打压下去,才免得像李瓶儿那样被活埋。月娘以怀孕为要挟,与潘金莲撕破脸皮,进行一场恶斗,不仅再次树立了女主地位,也让西门庆对月娘俯首听耳,关怀备至,另眼相看。

第七十五回,春梅骂走申二姐,月娘认为是西门庆的纵容:“恁不合理的行货子,生生把个丫头惯的恁没大没小,上头上脸的!还嗔人说哩!到明日,不管好歹,人都乞他骂了去罢!要俺每在屋里做甚么”,“乱世不知那个是主子,那个是奴才?不说你们这等惯的没些规矩,恰似俺每不长俊一般,成个甚么道理!”

乱世为王,九尾狐狸出世,是月娘常说的话,月娘最怕的是家中失去了长幼尊卑,大家无视自己的存在,把自己的话当做耳旁风。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向任性妄为的潘金莲跑到月娘屋里叫西门庆,也算是犯了大忌,月娘数落潘金莲,道:“我本等一个汉子,从东京来了,成日只把拦在你那前头,道不来后边傍个影儿!原来只你是他的老婆,别人不是他的老婆?”“你昨日怎的他在屋里坐好好儿的,你恰似强汗世界一般,掀着帘子,硬着来人叫他前边去,是怎么说?汉子顶天立地,吃辛受苦,犯了甚么罪来,你拿猪毛绳子套他?贱不识高低的货!俺每倒不言语,只顾赶人不得赶上,一个皮袄儿,你悄悄就问汉子讨了穿在身上,挂口儿也不来后边题一声儿!都是这等起来,俺每在这屋里放小鸭儿?就是孤老院里,也有个甲头!一个使的丫头,和他猫鼠同眠,惯的有些折儿!不管好歹,就骂人。倒说着你嘴头子不伏个烧埋!”

等到最后,月娘给潘金莲最致命一击,说道:“你害杀了一个,只少我了!”

潘金莲见月娘骂他这等言语,实在是没有立锥之地,坐在地下,耍赖打滚,打自家嘴巴,头上珠翠撞落一边,放声大哭,叫道:“我死了罢,要这命做什么!”

月娘不慌不忙,有条不紊,说道:“你看,就是了,泼脚子货!别人一句儿还没说出来,你看他嘴头子就相淮洪一般,他还打滚儿赖人!莫不等的汉子来家,好老婆把我别变了就是了!你放恁个刁儿,那个怕你么?”

吴月娘把潘金莲骂的遍地打滚,却是金莲打滚赖人,等于无理取闹,最后,金莲还要给吴月娘赔礼道歉。

吴月娘以怀孕为要挟,告诉西门庆“什么孩子、李子,就是太子也成不的!如今倒弄的不死不活,心口内只是发帐,肚子往下鳖坠着疼,头又疼,两只胳膊都麻了!刚纔桶子坐了这一回,又不下来。若下来了,干净了我这身子!省的死了做带累肚子鬼!到半夜寻一条绳子,等我吊死了,随你和他过去!往后没的又像李瓶儿,乞他害死了罢!我晓的你三年不死老婆,也大悔气。”

听说生不成孩子,西门庆慌了,马上让人去请任医官。看见西门庆站在月娘一边,其他如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唯月娘为马首是瞻,看月娘脸色行事。月娘再次巩固了自己的地位,为保护未来的孝哥顺利生长打下了基础。同时月娘一家也随着月娘的受宠得到西门庆的关照,西门庆通过山东御史宋乔年保举吴大舅做官。

第七十六回,西门庆对宋御史道:“卑职还有妻兄吴镗,见任本衙右所正千户之职。昨日委管修义仓例,该升擢指挥。亦望公祖提援,实卑职之沾恩惠也!”宋御史道:“既是令亲,到明日类本之时,不俾他加升本等职级,我还保举他见任管事。”

下了酒席,西门庆就对吴大舅说:“如此我今对宋大巡替大舅说了说那个,他看了揭帖,交付书办收了。我又与了书办三两银子,连荆大人的都放在一处。他亲口说下,到明日类本之时,自有意思。”

晚间,西门庆又向月娘说:“我今日替你哥,如此这般对宋巡按说,他许下加他除加升一级,还教他见任管事,就是指挥佥事。我刚纔已对你哥说了,他好不喜欢。只在年终,就题本旨意下来。”

月娘便道:“没的说,他一个穷卫家官儿,那里有二三百两银子使?”西门庆道:“谁问他要一百文钱儿?我就对宋御史说,是我妻兄。他亲口既许下,无有个不做分上的。”

为了安抚月娘,西门庆不仅夜生活要听月娘的安排,还利用官场关系,为月娘的娘家人谋福利,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月娘与潘金莲的斗法,斗出了高低,斗出了气势,出身卑微的潘金莲一向以性来取悦西门庆,争强好胜,不懂章法,哪里是老谋深算月娘的对手。

作为女人,吴月娘懂得保护自己,谨慎行事,三思后行,实在比潘金莲、李瓶儿高出百倍。

为了自保,吴月娘也干过坐山观虎斗、借刀杀人之事。如果说潘金莲一味争宠为了自保、李瓶儿千方百计保护官哥不也是为了自己能够依靠官哥,长长久久受宠,将来有个依靠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月娘为了自己,借潘金莲的妒忌和孟玉楼的歹毒,除掉了官哥和李瓶儿,从某种角度也是自保,在相互倾轧的生存环境中,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何错之有?

李瓶儿生官哥时,月娘表现出的是高兴和欣喜,不像潘金莲和孟玉楼,躲在暗处说风凉话。书中第三十回,妻妾正饮酒中间,不见了李瓶儿。月娘向绣春说道:“你娘往屋里做甚么哩?怎的不来吃酒?”月娘身在酒席上,听着词曲,心里却担心着李瓶儿,等丫头说李瓶儿害肚子痛,在炕上打滚时,月娘慌了,道:“我说是时候,这六姐还强说早哩,还不唤小厮来快请老娘去!”月娘又安慰李瓶儿:“你起来,休要睡着,只怕滚坏了胎。老娘请去了,便来也。”渐渐李瓶儿疼的紧了,月娘又问:“使了谁请老娘去了?这咱还不见来?”玳安道:“爹使了来安去了。”月娘骂道:“这囚根子!你还不快迎迎去?平白没筭计,使那小奴才去,有紧没慢的!”西门庆叫玳安:“快骑了骡子赶了去!”月娘道:“一个风火事,还像寻常慢条斯礼儿的!”

月娘对李瓶儿的关心,表现出了一个大户人家当家娘子的风范,何况此时,月娘也怀着孕,用潘金莲的话说,将来大老婆和小老婆对着养。月娘对李瓶儿好,也就是对自己好,但不幸的是,在第三十三回,西门庆买了对面乔大户家的房子,由孟玉楼提议,趁西门庆不在家,去对面看看房子,不料这一去,月娘上楼梯时脚下一滑,扭了腰,晚上就开始肚子痛,到半夜月娘就流产了,是一个已经五个多月的男孩。孩子没了,还不敢张扬,怕西门庆怪罪,怕众人说自己抱空窝,可见月娘从此以后,再见到李瓶儿的官哥,尤其是看到西门庆对官哥的宠爱,心里该有多纠结。

第五十三回,月娘看完官哥回房,听见潘金莲与孟玉楼两个说悄悄话:“姐姐好没正经!自家又没得养,别人养的儿子,又去漒遭魂的挜相知呵卵脬!我想穷有穷气,杰有杰气,奉承他做甚的?他自长成,只认自家的娘,那个认你?”月娘不听也罢,听了这般言语,怒生心上,恨落牙根,那时即欲叫破骂他。又是争气不穿的事,反伤体面,只得忍耐了。回到房中,又恐丫鬟每查觉,不好放声哭得,只管自理自怨,短叹长吁。真个在家不敢高声哭,只恐猿闻也断肠。于是,月娘发誓道:“我没有儿子,受人这样懊恼。我求天拜地,也要求一个来,羞那些贼淫妇的〈毛皮〉脸!”

月娘两天没有来看官哥,第三天,月娘对李瓶儿道:“你道我昨日成日的不得看孩子,着甚缘故不得进来?只因前日我来看了孩子,走过卷棚照壁边,只听得潘金莲在那里和孟三儿说我自家没得养,倒去奉承别人。扯淡得没要紧!我气了半日的,饭也吃不下。”李瓶儿道:“这样怪行货,歪刺骨!可是有槽道的?多承大娘好意思,着他甚的?也在那里捣鬼!”月娘道:“你只记在心,防了他,也没则声。”

月娘自己的孩子没有足月就流产了,喜欢别人家的孩子,来安抚自己受伤的心,释放一下母爱情怀,是情理之中的事,况且官哥也是西门家的子嗣,流淌着西门庆的血液,所以,月娘喜欢官哥是真喜欢,不是有些人认为的是假喜欢,真歹毒,是做戏给人看。

月娘错就错在放纵、默许潘金莲行凶,不及时加以制止,不及时告知西门庆采取手段进行防范,甚至对潘金莲进行暗示,反复说官哥胆小、怕猫,使得潘金莲对症下药,训练了雪狮子猫,唬死了官哥。

第五十三回,官哥在芭蕉树下被大黑猫唬了,月娘让丫头小玉去看官哥,月娘对小玉道:“他们也不十分当紧的,那里一个小娃儿丢放在芭蕉脚下,径倒别的走开,吃猫諕了。如今纔是愁神哭鬼的,定要弄坏了,纔住手!”月娘眼见潘金莲一而再再二三算计官哥,自己虽心知肚明,却装聋作哑。

第六十一回,西门府重阳家宴,月娘明知李瓶儿流血不止,又劝了李瓶儿一杯甜酒,“李瓶儿归到房中,坐净桶,下边似尿也一般,只顾流将起来,登时流的眼黑了”。当丫头迎春揭开净桶与月娘瞧时,把月娘諕了一跳,说道:“此是他刚纔吃了酒,助赶的他这血旺了,流了这些。”从此,李瓶儿百般医治,请遍名医而日渐沉重,月娘杀人不用刀,只用一杯甜酒,就葬送了李瓶儿。

吴月娘借潘金莲之手,除去官哥,做的人不知,鬼不觉,但头上三尺有神明。所以,既然吴月娘没有保护好西门府的血脉,李瓶儿的孩子,那么,她也得不到自己的孩子。后来孝哥十五岁,被法师度化而去,月娘撕心裂肺之痛,母子分离之苦,堪比李瓶儿。

李瓶儿没有与西门庆白头到老,因为李瓶儿早死,吴月娘在近四十年的漫长岁月中,孤苦一人,独自相守,是因为西门庆死的早,人生之事,谁能算准以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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