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年三十到大年初五，天林像是重新回到孩提时代，心像刚刚发芽的小草，在飘雪的清晨，在漆黑的夜晚疯长。这期间，天林和高芸吃了一次饭，当然是在晚上，在离家很远的一个偏僻的农家乐饭店。开始天林还是有些忌惮，把脸埋在大衣领子里，点菜的时候也是东张西望，高芸则是大大方方，和天林肩并肩，笑声爽朗，张罗着拿杯子、倒酒，和天林即亲密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天林还请高芸看了一场电影，也是在晚上，天林故意走在高芸的后面，装作不认识的样子，等到等电影开幕了，拉下大衣的领子，露出半个脸。电影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天林开始燥热起来，脱下了大衣，摘下了围巾，一口接着一口喝着矿泉水，高芸感觉到了天林的烦躁，不由自主地把手伸给了天林。

天林所做的这些当然都背着秀梅，并且与高芸走得越近越频繁，对秀梅的厌恶就越强烈。

天林躺在秀梅身边，闭起眼睛想着高芸与秀梅的不同：除了两个人身上的气味不一样，还有很多不同，比如两个人看人的眼神不一样，高芸总是把脸转成四十五度夹角从不正对着脸看人，不论看什么样的人，都是脸上带笑，秀梅一向都是直面他人，从头看到脚，边看边啧啧评论。俩人走路的姿势不一样，高芸走路腰挺得直，不急不缓，左一摇右一摆，很有节奏感，秀梅走路从来不讲什么姿势，就是快，并且左边的肩膀向下倾斜。高芸有生活的情趣，喝茶用的杯子，冬天戴的围巾和手套都是那么富有特色与个性，无论是颜色还是样式，都是独一而无二，而秀梅一天到晚就像梁山好汉一样，大口吃饭，大块吃肉，无论用什么东西，买什么用品，只追求二个字：结实。天林越比，越感觉秀梅就是个土包子，在城里白白生活了那么多年，一点城里人的样子都没学到，而高芸天生就是一只白天鹅，优雅、端庄、华贵。

春节的几天假期，天林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像个坐卧不安的兔子，一会说去买东西，一会说单位有事，一会说去看领导和朋友，所以，整个过年期间，天林就没在家完整地呆过一天。

而沉浸在悲伤中的秀梅无暇顾及天林的进进出出，除了哄着超超摆玩具，放鞭炮，做饭外，就像祥林嫂一样，眼睛盯着窗外，一遍一遍回忆大年初一在叔叔家的情景。这其间接到了于叔的一个电话，告诉秀梅初五上班。还接到徐阳的两次电话，都是些问候的话，并说等上班后，大家聚聚，问秀梅最想去哪里？

想起徐阳的遭遇，秀梅苦笑着，老天咋这么不开眼，徐阳人好、心好为啥就没有好下场，跟自己一样，踩死个蚂蚁都要犹豫一下的徐阳，为啥就没有好命运。

也许是惺惺相惜，在年后药店的第一次聚会上，徐阳和秀梅坐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