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廊的尽头,一扇用塑料布包裹起来的窗户下面,放着一张病床,病床边斜放着一个氧气罐,墙上挂着打点滴的瓶子,一个黑脸女人正端着饭碗坐在床边,床上的人正弓着身子深呼吸,说是呼吸,却像是家里做饭拉的风箱一样,“呼呼”带着风声。看见小玉走来,黑脸女人站起身来,喊着:“小玉,你来干啥?今天放学咋这么早?”小玉回答:“婶,你们咋不进屋?我来替我爸爸回家吃饭,听说你们也在这里,我就找来了。”听见小玉的声音,军人抬起了头,强忍住咳嗽说:“你家里都没事吧,把你爸爸急够呛。”小玉三言二语把昨晚逃跑避难的事说了一边,并把刚才看到的告诉夫妻俩:“都没事,房子也有人修,刚才我路过化工厂,还有人背着枪站岗,怪吓人的。”军人妻子接过话:“能不站岗吗?那也是有毒有害的东西, 
让你和你弟弟跑了后,我们俩都后悔了,万一你们姐俩出点啥事,我们不是多管闲事吗?”小玉说:“我都这么大了,能出啥事?我们跑的时候,看见好多人穿着大衣围着棉被玩命地跑,对了,婶,你们家的大衣让我忘在小吃部了,明天我去取。”军人妻子说:“人没事就行,那件大衣就送给小吃部吧。”听了这话,小玉摸了摸兜里爸爸留下的5块钱,想掏出来,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反反复复,犹犹豫豫,最后说:“叔,你们吃饭吧,我去看看我哥哥咋样了。”
     
小玉并没有去看哥哥,而是摸着兜里的5块钱跑到街上,想给军人买点啥。这时天已经黑了,有些店铺已经打烊关门了。其实整个医院周围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店铺,一家卖水饺的小饭店,小玉从不吃带馅的东西,她怕吃出一些意外;一家副食商店,平时卖的是啃都啃不动的面包和没到嘴里就稀里哗啦撒了一地的饼干;最多的则是花圈店,名字都很好听,比如天堂走好、彼岸花店,还有一家叫“请跟我来”,只有医院门口的水果摊还闪着幽暗的光亮。小玉在水果摊边几个干瘪的桔子和丑陋的苹果梨面前徘徊着,摊主露出渴望的目光,希望物以稀为贵,小玉能够买走还剩下不多的存货,那么他这一天去掉进货的钱和损耗,也会多有些盈余。但小玉并没有相中他的剩货,拿这样的东西送给军人实在是缺乏诚意和敬意。小玉向远处走去,摊主在后面喊着:“喂,小姑娘,你要买啥?”小玉笑着说:“我要买些水果,送给病人,可你的水果太老了。”摊主被小玉的话逗笑了,问:“你想要什么样的水果?”小玉说“好看的,大大的苹果。”摊主说:“有,可是贵,一块钱一个,你要多少?”小玉说:“五个。“只见摊主像变戏法似地从车里的破棉絮中掏出几个大苹果,说:”本来是留着等明天人多的时候买个好价钱,看你挺有趣的,就卖给你吧。“小玉付了钱,用摊主给的塑料袋装着五个像小碗一样的大苹果向医院二楼走去。
       
来到二楼走廊的尽头,刚才还聊天的军人一家不见了,床上空空,吊瓶、氧气罐全都不见了,“人都去哪里了?是不是上厕所了?”小玉嘀咕着站在床边,等了大概一顿饭的功夫,小玉觉得累了也困了,就在床边坐了下来。这时,几个人抬着一条担架走过来,后面还跟着许多人,其中一名穿白大褂的医生说:“就放在这张床上吧,刚才那个人没抢救过来,家属正在办理一些手续,不能回来了,你们来得也真巧,早来一会都没有床位。”小玉有些发蒙,“医生说的刚才那个没抢救过来的人是不是隔壁的军人,什么叫抢救不过来呀?”看见小玉站在床边,医生说:“小姑娘,你是哪个床的?让一让。”小玉跟在医生的后面问:“刚才躺在这张床上的人哪里去了?”医生不耐烦地说:“死啦呀,刚才我不是说了,没抢救过来,我们尽力了,那肺子像筛子一样一个一个的大洞,还硬得像块石头,能多活这几年就算不错了。”小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不好再问,只能挪动双腿,给新来的让地方。正当小玉漫无目的在走廊里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不远处有扇门开了,从里面推出一辆医护车,旁边跟着几个穿白大褂的,而那个没穿白大褂的正是军人的妻子,双眼红肿,神态却很安详。小玉跑过去,不知说啥好,看着车上被白色床单覆盖的军人,泪水不禁流了出来,军人妻子过来拉着小玉,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同时抱住对方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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