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坤不得不说的事之四十二
(2016-03-10 09:32:03)
小玉知道,不到关键时刻,妈妈不会提“要钱”这两个在王家个讳莫如深的字,因为这两个字,爸爸、妈妈一度冷战半年,闹得家里乌烟瘴气、了无生机,也因为这两字字,使得爸爸发誓,与妈妈的娘家人今生今世永不相见。
小玉的妈妈也姓王,生在农村,娘家有一大家子人,也是当地的大户,这个大户不是说有钱的大户,而是人多的大户,什么七姑八大姨,舅舅的外甥、姥姥的孙子,盘根错节,捋也捋不清,共同的特点是一穷二白。穷日子过得太久了,就要想办法改善,想改善贫穷的日子对于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就要辛勤劳作,除了劳作还有一个是捷径:借钱。乡下人普遍感觉城里人有钱,因为城里人每月都有工资,乡下人要挣工分,要到年未才能兑换到钱,而小玉的妈妈找了一个城里每月都拿工资的男人,这对娘家人来说也是一件极其荣耀的事,所以,每到乡下的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整个王家屯就会想起嫁到城里的小玉妈妈,所以,来小玉家走亲戚的乡下人从来就没断过。
在平时,妈妈会把家里穿剩的衣服,舍不得吃的白面、大米打发乡里来的亲戚。而恰巧有这么一年,屯里发大水,冲垮了舅舅家的三间土房,舅舅想借机把土坯房翻盖成砖瓦房,就带着小玉的姥爷来借钱。舅舅一边抽着旱烟卷一边说着大水的无情,冲毁了家园,冲走了肥猪,冲倒了田地里的长到膝盖的禾苗,姥爷则在一旁搂着弟弟,不停地抹着从昏花两眼里流出的眼泪,妈妈边往姥爷、舅舅的碗里夹菜,边一眼一眼地看着爸爸,爸爸猛吸了几口烟,说:“明天我去单位,看看工会的互助组里还有没有钱,借点吧。”互助组,顾名思义是互相帮助,是爸爸单位工会自发组织的,每个月从每名工人的工资里扣几块钱,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可以拿出来救急的。虽然不是自家的事,但爸爸借钱的时候说成了自家的事,说是哥哥跟人家打仗,打坏了人家的眼睛,需要治疗、赔偿。工人大哥是最实惠、无私的大哥,大伙一听,全都同意从互助组里拿出一百块钱借给爸爸,妈妈又拿出从牙缝里、从孩子书本费里里省下的一百块钱,借给了舅舅。舅舅临走时,发了毒誓:“等明年秋天,庄稼下来卖了钱,一定还,如果不还,就让家里那几头牛都死光。”姥爷和舅舅在小玉家吃了几天的白面馍馍炒鸡蛋,临走时,还捎走了爸爸上班穿的雨衣、雨靴和家里用来干活的铁锹,并对妈妈说:”哎呀,你们城里人怎么用得上这些东西,这在我们乡下可有大用途。“
200块钱,数目不大,但对小玉家来说却是搭上了全部积蓄还欠了外债,为了还上互助组的100块钱,小玉爸爸一整年都不见笑容,妈妈更是睡到半夜起来,坐在炕上唉声叹气,就连不太懂事的弟弟也时常一边喝着玉米面糊糊,一边说:“妈妈,等到明年秋天,咱们就可以吃大米饭白面馍馍,还有炒鸡蛋了?”但几个秋天过去了,就在一家人勒紧裤腰带过紧日子的时候,乡下的王家屯舅舅家盖起了三间大瓦房,家里的牛棚养了五六头牛,猪圈里两只大肥猪,还有咯咯哒飞来飞去的母鸡。
有
一年,小玉的姥爷病重,妈妈和爸爸回乡下探望,闲聊之中,说起眼前敞亮的砖瓦房,爸爸仗着酒劲,红着脸说:"这里还有我们几十个兄弟的钱那。"听到这话,舅舅一家人都不吭一声,舅妈转身出去,从灶台上捡了几个凉饺子,回到屋里,把躺在炕头的姥爷一把掀起,夹起凉透了的整个饺子就往姥爷嘴里塞,病重的姥爷头一个饺子还没嚼碎,下一个饺子又塞到了嘴里,妈妈实在看不下去了,对舅妈说:“慢点吧,头一个还没咽下那。”舅妈说:“平时咱爹吃饭也这么急,告诉他慢点慢点,他说吃完饭好干活去,卖了粮食好还债,现在债也还不成了,自己也累病了,能不能好也不一定了,这要是撒手去了,扔下一屁股债,可让我们怎么还啊。”说完,舅妈坐在炕上,大把大把地擤鼻涕。等到姥爷撒手西去,小玉爸爸妈妈回家时,舅舅去地里摘了一麻袋的豆角,又收拾了一麻袋的煎饼,又捡了满满一篮子的鸡蛋,临上火车,又提来两个像脸盆那么大的面瓜,对小玉爸爸说:“别看咱爹走了,那钱,我们一定还,只是要宽裕一阵,等今年秋天收成了,卖了粮食就给你们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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