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小玉睡得很安稳，还是妈妈的吼声惊起了小玉。小玉匆匆忙忙穿上衣服洗把脸，往饭盒里塞上一个窝头，打开家里淹辣白菜的坛子，用筷子夹出几片红红的白菜片和窝头放在一起，盖上饭盒盖，背起书包，急急赶往学校。

     远远就望见学校门口围着一大帮人，带着好奇，小玉横穿过马路，三步二步登上校门口的台阶，凭着自己的瘦小机灵钻进人群，只见地上躺着一位与妈妈年龄相仿的阿姨，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一个保温饭盒孤零零的滚落在台阶的另一边，校长、老师、同学都围在这位阿姨的身边。此时不管这位阿姨来自何方，救人为第一要务，几位女老师上前半抬半扶着阿姨往收发室里走。刚把阿姨放到床上，校门口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阿姨很快又被抬上救护车。送走救护车，校长开始询问周围的人，“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会晕倒在校门口？”这时，三班的一名女同学站在校长跟前，说："这位阿姨是来找李丽的，说是给李丽送饭的，我告诉她李丽失踪了，已经好几天没来上学了，她就晕倒了。”

      又是李丽，难道是李丽的亲妈妈吗？小玉猜对了，这就是李丽的生母。就是当初把李丽送给别人，现在又想李丽想得发疯的生母。每天养尊处优的生活，唯一的快乐就是透过窗子盯着那辆接送李丽的吉普车，连续四天没有见到那辆有些招摇的吉普车了，女人再也忍不住了。这一天，她装作为李丽送饭，穿过马路，来到学校门口。当得知15年未见的亲生骨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时，一向身体欠佳的她顿感天旋地转，张开喉咙想喊，却喊不出声，伸出手想抓住眼前的女孩问个仔细，近在咫尺却怎么也够不到女孩的手。虽然是数九寒冬，她却感到从脚底窜起一股热气，这股热气掠过双腿、双手，盘旋在胸口，最后变成一把滚烫的铁锁，紧紧地把心、肝、肺锁在一起，她只想钻进过往的车底下、收发室那张烂床下，就像15年前在那家商场的厕所里，顺着那肮脏的下水道逃走，再也不见任何人。她伸出一只手往身体的后侧试探了一下，这是她上床前的习惯性动作，是啊，睡吧，就这样躺在凉爽的河边，什么女儿，什么丈夫，什么名誉，都不抵这潺潺的流水，都不抵这凉爽的微风。

       上课的铃声响了，各班班主任都耷拉着脸子打发班干部来喊同学们回去上课，毕竟，快期末考试了，等到考试成绩一公布，哪个班老师都不愿意自己的班级成绩排在最后。但同学们的心思早就随着李丽出走了，他们跟小玉想着同样一个问题："李丽到底去哪儿了，胆子也太大了，就不怕外面的坏人，就不怕回家挨揍？”小玉回到教室，唐老师正往黑板上抄题，抄完题后，把粉笔一扔，沉下脸来说：“难道李丽不回来，你们就都不学习了？就都不考试了？从今以后，谁再提李丽，就给我滚出这个班级，别再回来上课。”

      但是，李丽回来了，还是那个大眼睛的李丽，还是那个梳着两条小辫子的李丽，还是那个胸脯挺得高高的李丽，斜挎着书包，手里拿着一本书，在晚自习的时候，一个人静静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书包，拿出英语书，跟着老师念起了课文。三班的班主任只是按常例在门口巡视了一下，露了一下头就走了，英语老师连看都没看一眼李丽，好像不知道这几天发生的翻天覆地的事，一切如旧，一切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