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曾几何时,还是一脸高傲地和人说"我从不用香水的"青涩女生,那时的印象中,用香水的都是艳丽妩媚的女子,似乎说"我从不用香水",有一种那么洁身自好的清高感觉。
　　多年后,当我在用了香水走在学校高楼间,身边刚入学的学妹似乎一脸轻蔑的说"我从不用香水",似乎看到了当初难讨好的倔强的自己。

    以上两段话并非原创，是在一个知名论坛里看到的。读毕会心一笑——这个姑娘真真写出了我的心声。回顾自己懵懂而又执拗的少女时代，又何尝不是如此，固守着一些在今天的自己看来是“刻板印象”的东西，用极小极小的事物给人分类和贴标签。譬如——坚持认为用香水的女人大抵妖艳，肤浅，危险，只能用“尤物”二字指称。

    而今，当已经大学毕业的我整理自己的梳妆台，双手无数次抚过那一排高矮不一，造型别致，或满或空的香水瓶时，我忽然意识到，我和香水的关系像一个绝妙的隐喻，为自己成长的轨迹恰到好处地做了批注。

    第一次发现身边的同龄人用香水是在大学室友身上。我永远都记得她用的那款香水的名字——是安娜·苏的“甜蜜梦境”，锁形的瓶子，蓝色的奇妙液体，与名字贴合紧密的甜腻的香味，闻到它我就想起了自己穿碎花裙子扎蝴蝶结的小女孩时光。那款香水其实是满有攻击力的——只消喷上一点点，周围的一切气息就都被它所压过，只留下这个亦真亦幻的甜蜜梦境在身边交织回环。

    我自己拥有的第一款香水很大众——伊丽莎白·雅顿的绿茶香水。是大二的时候自己买给自己的。相信这款香水也是很多和我一样的女孩子的入门香。简单的长条形瓶身，清新淡雅的绿茶气味，容易接受的价格，最关键的是——搽了这款香水之后，你不会感到自己一下从普通的邻家女孩变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只是觉得像有那么一支魔棒在自己头顶轻轻一点，一个最平凡的姑娘忽然焕发了那么一点不同平常的魅力。这个被魔棒点过的女孩，干净，清新，简单，自然，让人那么容易亲近。于是大二那一年，我常常在对自己而言比较重要的场合使用这款香水，它让那个瘦弱不起眼的小姑娘霎时拥有恰到好处的自信。

    大三那年，我有了另外两款香水，一是宝格丽的Pour Homme，一是迪奥那年狂推的粉红魅惑。宝格丽是班上的一位日本留学生堀家送的。来中国之前，他原是日本朝日电视台的新闻记者，在业界已经很有名气。必须承认堀家是个很有品味的男人，他送的这款香水，味道中性而清淡，似有似无，仿佛那香是与生俱来的，而非人力刻意为之。值得一提的是堀家有一位非常美丽的中国妻子，漂亮的上海女人。我想这对璧人的生活一定相当讲究情调。迪奥则是s送的，那段时间粉红魅惑的广告打得很凶。他真诚地想送我一件礼物，却不懂得究竟该挑什么好。思量再三最终选择了这款当时大热的香水。其实，他不了解这款香水的香味，不了解我喜欢的香型，只是固执地认为自己看重的女孩也应该有一瓶大部分女孩都有的香水。对这瓶香水，我说不上有多喜爱，或许是它的香型太过正式太过传统，可每次拿起它我总会觉得感动——那是在我们还相信爱情的年纪，一段经典的校园爱情中，男主角对于爱情笨拙而诚挚的表达。我想无论我长到什么年纪，都会记得这瓶香水，这瓶我20岁时有人满含爱意送来的粉红魅惑。

    大四，似乎是一夜之间女孩子们都变得郑重而正式起来——一场接一场的求职面试，挑剔的考官，至关重要的OFFER让所有人不敢懈怠。于是香水开始在女孩子们中间普及。所选的款式都是最经典的，经受了时间考验的，任何场合都不会让人出错的——香奈儿的5°，雅顿的红门，雅诗兰黛的欢沁，迪奥的真我……而我是个例外，这例外源自我被保研，这也就意味着我暂时不用接受用人单位的挑挑拣拣，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自己喜欢的衣服，喜欢的配饰，还有……喜欢的香水。于是在那一年里，我依然按照自己的喜好，尝试了许多并不那么经典那么正式的香水，让它们陪伴自己继续享受可以活得恣情张扬的大学时光。

    其中一款是宝格丽的新品——紫晶。紫晶的造型和之前的宝格丽系列一脉相承，珠宝感十足，气味却更加好闻。原谅词汇贫乏的我只能用官网上的宣传词来描绘它的芬芳：“绿色汁液的天然芬芳代表着活力，又隐约透出粉红葡萄柚的气息，增添明亮透明的特点。之后，这款香水过渡到它的中调：鸢尾和保加利亚玫瑰花蕾。鸢尾的精致香气在花朵中独一无二，混合保加利亚玫瑰花蕾的轻柔清爽，营造出与众不同的组合。精致独特的核心香调甜蜜地融入感性温暖的后调中。天荠菜温和轻盈的芬芳融合阳光树林的热情深邃——是最后无法抵挡的诱惑。”这款香水是在泰国机场的DFS免税店里购得的。在众多的香水中，我和妈妈惊人一致地喜欢上了这一款，导购小姐看到我们母女居然会如此统一地喜欢紫晶也不无惊喜，用不那么流利的汉语做了她职权范围内最大的优惠：“如果你们买中号的，我可以送这个小的给你。（公司原定是买大号的才送小瓶）”我和妈妈闻之倍感喜悦，欣欣然付钱买下了这本已十分划算，又多得小样的紫晶——中号的归她，小号的归我。真正各得其所。

    另一款是NINA RACCI的香水套盒，在香港的SA SA里随手买的。因是小样套装，不可以试用的，我只随手拿起看了看包装就决定了买下它——粉色的长条形盒子里乖乖地趟着五个造型相同、颜色各异的小宝贝，两只粉红色的，一只黄的，一只蓝的，还有一只绿的。是什么形状呢？我只能说它很抽象，没有一个具体的词可以形容。但是，我愿意叫它们“小兔子”。在我眼里，这五个粉嘟嘟的小瓶子就像那个表情酷酷却又狂招人喜欢的兔斯基一样，让我爱到不行。至于气味……樱桃，苹果，冰激淋……都是这样女孩子的味道，这样难以抗拒的味道。我有什么理由不将它们收入囊中呢？

    还有一款却不是什么大牌，甚至可以说连牌子都没有，却是我的心头大爱。大学毕业的那个暑假，暗恋已久的男孩从法国留学归来，约我在家乡的咖啡馆小坐。一下午我们相谈甚欢，彼此都颇有好感却均未点破——对我而言，那段美好的暗恋已经成了年少时樱花树飘落的花瓣，纷纷扬扬就随风远去了。这段回忆，珍藏比兑现更美好。我想他大概也这么认为。临别，他送我一样礼物——是一瓶香水，他在巴黎的香水作坊里亲手选择配料自己调制而成。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收到DIY的香水，也是第一次收到他的礼物。

    “你生日的时候我给你寄过一瓶类似的，也是我自己调制的。”他告诉我。

    我茫然：“没有收到啊。”楞了一阵我猛省，“你忘了国内是不允许寄香水这种易燃易爆液体的吗？”心底却是一声长叹。

    分别之后，我回到家中，打开他送的礼物——纯白色的盒子，里面一团鸟巢样的铺垫物，“鸟巢”中安然地躺着一瓶小小的、浅蓝色的香水。我凑过去嗅，香味清淡飘逸，却又略带点神秘。想到这竟是自己曾经暗恋的那个人，那个有着好看轮廓和修长身材的男孩为自己亲手调制而成的，我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就在这时他的短信到了：“其实那个香水作坊里每一瓶DIY的香水都有自己的名字，你猜我送你的这瓶叫什么？”

    我一怔，老老实实地发过去：“猜不到。”

    良久那边回过来他的答案，只有两个字：“逃避。”

    而我，面对这个答案也只能怅然不已。

    但我始终没有问他，那瓶我生日时被他寄丢了的香水——它应该也有一个名字的吧——又叫什么呢？

    一晃四年过去了，要不是看到那么多香水的瓶瓶罐罐，要不是回忆那么多关于香水的点点滴滴，我似乎还意识不到这一千多天的光阴被自己遗忘在什么地方了。于是我庆幸自己保留了这些瓶瓶罐罐，即使它们中有些已经空空如也。我知道——那些芬芳是不会彻底消逝的，它们应该会安然地，从容地飘落在我的时光深处，陪伴和见证着那个清瘦坚硬的小女孩，一点点长成温润如玉的女子，长成笑靥如花的女子，长成优雅和婉的女子。

    但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这有香水相伴的成长来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