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前言
终于,在2009年10月27日,饿着肚子的我,在北新桥“等待戈多”咖啡馆的一个角落,写出了《蝴蝶》第三辑的第三段,也即整首《蝴蝶》的收官之段。这一段是我写作《蝴蝶》的一年零四个月过程中最艰难的一段,是遇到了内心瓶颈的一段。写出这一段,于我,其实是终于在内心中找到了某种答案。
如果不是这个答案的指引,也许《蝴蝶》就写不完了,事实上,在此之前,我差点就觉得这个结尾写不完了。我甚至为这样的艰难感到迷茫,在这样的时代,没有巨大的象征性的民族悲伤,没有战火与集体的创痛,如何承载这么长的一首诗的重量,用什么来承载?用什么来结尾?答案是:平庸时代的惊雷就在于对自身平庸的逼视。没有什么比庸常时代的自我更加焦灼,没有什么比无力中的力量更加隐忍。日常的磨灭比战火中的沦陷更加残忍。
在经历了《蝴蝶》第一辑的审问与迷茫,甚至是惊恐,第二辑的因历史与现实的交错纷杂而带来的不可遏制的内心应和,第三辑的钻天入地式的焦虑与寻求之后,我必须飞落回到我的庸常的,鲜血流尽的生活,回到对自我的逼视,“尸体重新站立,血液重新,在他们身体里流淌”……夕阳西下的时候,我看到一只乌鸦飞回了“那在高高的树上,胡乱搭建的,冰冷祖国”。
《蝴蝶》对于我来说,是一个仪式,庄重无比。我希望用这样一首长诗,作为我在新世纪十年写作的一个标点符号。我真正的专业化诗歌写作也正是从2000年开始的。这十年是我个人的伟大十年。我在这十年中,成为一名真正的诗人。我走进了中国诗歌的密林深处,我改变、影响了这片茂密的丛林,这片丛林也成全了我。这是我与中国诗歌相生相伴的十年,是我的十年。这样的十年终了,我需要给我自己举办一个仪式。这就是《蝴蝶》。
我决定在这仪式上献上我的一切。生命的、技艺的、内心的、现实的、历史的。
这是一场我个人生命与生存意志的盛宴,是我磨砺了十年的诗歌技艺的集中绽放。
《蝴蝶》,是一首生命追问之诗,不停的追问,不停的寻求。我从哪里来?我为何成为今日之我?今日之我是怎样的我?我将飞落何处?我希望这是一首复杂的生命之诗,是我与时代的磨砺之诗,是追寻与反思之诗。
我希望这是一首综合了我生命中各种声部的诗歌。不同的声部,不同的技艺。第一辑我试图穷尽简约与尖利,第二辑我试图穷尽复杂与凝重,第三辑我试图穷尽自由不羁的情感的宣泄与流淌,我试图让这首诗起飞然后落下。
无论如何,这首诗终于写完了,一个仪式结束了。一个十年结束了。新的十年很快就就要开始。我已经在考虑,新的十年如何写作。过去的十年,“下半身”也好,《一把好乳》也好,《心藏大恶》也好,《文楼村记事》也好,《离岛情诗伤别离》也好,《蝴蝶》也好,俱往矣,但细看之,只有一个真正的主题——“我”!我几乎写出了“我”的一切,那么主观,那么不管不顾,那么踊跃和激昂,那么暴跳,那么多的情感!也许新的十年,可以尝试一些新的主题,新的写法,新的态度,面对一些新的,我其实并未真正和珍惜的世界。我喜欢变化,因为我喜欢生命的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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