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戈:《意义的悲哀》
(2010-05-28 15: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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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中外文学哲学精品资料 |
《意义的悲哀》
作者:韩文戈
自从人类一出现,就自以为掌管、主宰着这个世界,所以,我们毫不顾忌地对这个世界进行着不间断的命名和改造。而人类所有行为引发出的虚妄的意义,恰好又为自己戴上了镣铐。
一块石头也不过就是一块石头,一条大河也不过就是一条大河而已,在自然造化的眼里,它们只是它们自己,但它们在人类的眼里,那块石头就有可能变成了长城的基石,那条大河也成了种族的母亲河。
意义使事物变得高贵起来(甚至高贵过人本身),使世界变得复杂起来,使人变得沉重起来。
对于人自身内涵的意义要求也是这样。人类不但命名着人以外的事物,也同样以意义来要求着人本身。在这里我有必要提到我们对人性的意义要求。这可以算作一个尽人皆知、年代久远的公案:人性到底是恶,还是善?
按着我的思考路径,我以为人性是没有善恶之分的,更没有人性、兽性、魔性之分。人即兽,只是比兽在生理与知性方面更高级一些而已。而无论怎么高级,人类也应算作兽之一种,我们完全可以放下人类的自尊——不是我们想放下自尊,而是有史以来,人类的兽行写就了一部人类史。任何一个人,在历史的真实面前,都会为人类自身的兽性与兽行而羞愧——尽管我们患上了健忘症,尽管我们在不厌其烦地“修改”着历史。是否可以这样讲:人类的历史在人类赋予它所有正价值之外,它还应该就是一部兽性史——与正史相对的野史正好印证了这一点?
这是多么冷酷的叫板和事实啊!
实际上,假若我们从来就没有对人性进行过一厢情愿的善意的意义确认,也许我们会活得更轻松,我们像我们本来应该的那个样子去生活!人性的全部意义就是人、兽、魔三性的争斗与相互消融。在此意义上,我们不应该说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坏人,而只能说哪些是守规的人,哪些是违规的人。在这里我有必要说明两点,一是“规”仍然是人为的定义,是理性的结果,“规”是不断调整的,也是前后矛盾的,不管怎样的“规”,都不是人生存所需要的本来的那个样子。二是违规并不全是消极的,承接第一点说明,大多数“规”是限制人的全方位发展的,不是我们所需要的本来那个样子,而违了这个“规”恰是更好地展开了人本身。比如艺术家的行为举止、思维方式的违规,在价值上便出现了正值。当然,违规的另一种方式便是犯罪——有些是真实的罪人,有些则是历史造成的冤屈的罪人。经过这样的遴选,真正的罪人所剩无几。即使如此,对这为数不多的真正的罪人,我们也仍可为他们找到辩护的理由,尽管这种辩护是大多数人所不能接受的:犯罪是他的生存方式,是他的本来的那个样子,而受到惩罚则是群体对他生活方式的否定,是正价值对负价值的消解。
我们在内心渴望一种“无意义”的生活。意义像外来物一样,使我们连呼吸都感到难以顺畅。我们每写一个字、每说一句话、打个喷嚏、放个屁都会在意义的怪圈里绕来绕去:那个字、那句话、那声喷嚏、那个屁是否有意义?意义在哪儿?若没有意义,我们是不是索性就不要写字、说话、打喷嚏、放屁了……
在灵魂上,我们趋于“无意义”的感性;在行为上,我们又震慑于“意义”的理性的力量。我们就这样在二难境界里煎熬着。我们被人为的意义包围着,我们对意义感到悲哀。
1999年旧文
(转自中国艺术批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