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聊斋之江中的小男孩

*林一苇 陈理瑞 

    在一个古老的传说里，最爱干净的人住在天上，比较爱干净的人住在湖里，一般爱干净的人呢，住在地上。想想也对。没有人像鱼那么爱洗澡，也没有人像仙那样一辈子穿一套衣服也不脏。

在月亮可以当灯笼挂在窗边照着读书人的时候，有一个书生叫王汪，因为这个名字像一种动物的声音，王汪长大后给自己起名叫王圣俞，王圣俞在他们家乡是一个学识渊博的谦谦君子，但是在他们村里，伙伴们还是叫他“王汪”，有的特别亲近的朋友好久不见他，一看到他就伸着脖子叫“汪汪汪”，他笑着扑上朋友，拉扯着要到家里喝酒。

王汪有一个心愿，就是行万里路，他对南方特别向往，因为他只能在书中想象一叶扁舟独立湖中仰头望月的感觉，有一天他家里的南瓜长的特别大，他做了一辆南瓜车，被一个商人买走了，他赚了一笔钱，于是，在7月的一个早晨，他离家游学去了。

当他骑的驴走不动的时候，刚好，他遇到了船。恩，他该走水路了。

上了船的王汪真是兴奋啊，那天夜里，他对着月亮背了他熟悉的所有诗歌。有一首诗歌太激动，还差点把他拉到水里。等他背完了的时候，月亮其实还没有挂到中天呢。这怎么办呢？总不能承认自己读书少吧？于是他返回船舱找旅行包里的诗集，正在他专心找书的时候，他听到湖面上远远传来了歌声。

他走出船舱，站起来，往远方看。

远方是一片碎银子一般跳动的五线谱。天空像刚刚下过奶，湿湿的、凉凉的、被一层温润的白笼罩。歌声从水面传来，因为因为歌声太美，湖水也居然和起了节拍，随着歌声的韵律起伏。小舟轻轻摇摆着，像儿时的摇篮。正在王汪沉醉在月光中，随时想写诗时（这是文人多大的毛病啊！他们看到美丽景色时往往不是看风景而是赶紧写诗），一阵舒适的凉风吹过来，拂过他的脸庞，他的头发……咦？等等，“风”怎么会突然揪住了他的头发，“嗷！”王汪低声叫了一下，迅速回头看，可什么也没有呀，正在他疑惑的时候，船顶传来“嘻嘻”的笑声，他仔细一看，竟然有个小男孩趴在船顶对着他傻傻的笑。

王汪也被这傻傻的笑感染了，嘿嘿笑了起来。男孩顺着船撸滑了下来，一把抓住王汪的手。不等王汪发问，自顾自拽着王汪跑到船尾，坐在船边，问：“嘿！你是哪里来的啊？干嘛来啊？嘻嘻嘻。” 小男孩又兴奋又紧张，小脸蛋居然在月光下也泛红了。

    “呃……我叫王汪，从山东来的。”王汪不知道该说什么，在这月夜里要不要实话实说呢？如果在陆地上，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遇到一个陌生的人，他是不敢实话实说的，但是在船上，在明媚的月光里，虽然感到船是那么小，小到翻到湖里连个饺子都不是，他还是不知不觉的说了实话。“我是一个读书人，我喜欢南方，我喜欢旅游中遇到朋友”王汪叨叨叨叨说开了，他居然忘记了坐他身边的是个孩子。等他意识到这一点，他红着脸半开玩笑的说：“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为什么你的头发和我们的不一样？你是精灵吗？我听说水里住着很多很多的精灵呢！”

“哈哈，你好聪明啊。我真的是小精灵呢！不过我不是水里的，我是天上的。我在天上负责吃水果，吃过水果后将果核吐到地下，这样地下也就有天上的水果了。但是天上的水果太多了，我一天吃100个也需要吃一千万年啊，所以，我很累，今天这里举办神仙马拉松，我就偷偷来看来了。”

“天上的人也举办马拉松啊？”王汪笑笑不相信，“天上的人跑那么快，跑马拉松还不是一秒的时间？”王汪说。

“这你就不懂了”，小男孩说：“如果踩着白云跑谁不会呀，那谁也用不了半分钟。但是，我们规定这个马拉松必须咬自己的住脚趾头跑，这样就有趣了吧？你也张不开双臂来了，你也伸不展大腿了，你也抬不起脖子了，你只能肉滚滚的在天上跑了，所以很慢啊。很多神仙掌握不了平衡掉到了地上呢。掉到地上的仙，很多人就被你们凡人娶走了，就像七仙女姐姐。你以为七仙女姐姐是爱上牛郎嫁给他的呀，他一身牛粪味仙女姐姐怎么会嫁给他呢？肯定是脑子摔坏了才嫁给他呀。人仙不同，她怎么会爱上凡人呢？”小男孩讲了很多仙人的趣事。

“哦，原来七仙女是咬着脚趾头跑马拉松摔下来的呀。”王汪陷入了沉思。

“你怎么不去看马拉松呢，跑到这儿干什么？”沉默了半天，王汪问小男孩。

“我看你孤独啊，”小男孩说：“我最见不得有人孤独了，听天上的大人们说，要是你看到一个人在月光下，他不是没有妈妈了就是想朋友了，你是没有妈妈了还是想朋友了？”小男孩仰着脸看着王汪。

“哦，我妈妈身体很好，我倒是真的想朋友了”

“那我今天夜里做你的朋友吧？”小男孩真诚的说。

“好啊。”王汪非常感动。

“我们是朋友了，我们一起做点什么呢？”小男孩问。

    在船上能做什么呢？王汪想了想，不知道该做什么。小男孩看王汪为难，高声说：“我们一起下去游泳吧？”

“哈！太棒了！”王汪高兴的拉住小男孩的手，但刚刚喊出来，他就后悔了“我…不太会游泳啊。”说着他的脸红了。

“要不你抓住我的脚，我带你游？”小男孩说。

王汪有点犹豫，他心里想，这孩子靠谱吗？万一他将我扔到湖里怎么办？但是也就这么一想，他立刻决定了，“我们是朋友啊，我们是月光下的朋友，我怎么能够不相信他呢？”

王汪对着孩子点了点头。

孩子下到水里，一把也将王汪拽到了水里。刚刚有一丝慌乱，小男孩就将两只脚伸到了王汪面前，王汪一只手抓住一只脚，等着小男孩带他游。小男孩回头一笑，“哥哥你是不是有点傻，你抓住我两只脚，让我怎么拍水呢？”说着抽回一只脚，并随脚拍打一下水花，水花溅了王汪一脸，他顾不得擦脸，就随着小男孩冲进了水里。

水有点凉，但不是很冷，他们游的很快，快的就像一匹野马奔腾在风中的快。不时的他看到一条巨大的鱼，还没有来得及打招呼，就已经行走了几千米。他不敢分心，他一分心小男孩就用另一只脚拍一下水花。于是他又被溅上一脸。小男孩回头笑笑，挤一下眼，继续前行。

不知道游了多长时间，王汪在水里看到了很多条鱼，看到了山，看到了沟，看到了树，看到了亭台楼阁，看到了光，看到了星星，看到了奇奇怪怪一辈子也没有看到的东西，正在王汪感叹的时候，他突的随小男孩一起停住了。小男孩说，“哥哥，到家了。”

王汪抬头一看，他们已经到船上了。

王汪还沉浸在梦一样的旅程呢，他幸福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我们是朋友”，小男孩说：“所以我带你看一下我知道的最美的风景。有一天我到了你们的家乡，我希望你也带我玩。”

“当然！”王汪刮了一下小男孩的鼻子。“我们家里有一座山叫泰山，泰山底下有一条河通到东海，东海海底有一个门，一推开就到了美国，美国你不知道吧？有空我带你看看。这个门还有一个水阀的作用，就是当东海的水多了的时候，一推开门就放走一部分水，这样东海里的水才永远不会满了。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王汪幸福的对小男孩说。

小男孩好像并没有怎么听王汪说话，只听到他说：

“我该走了，天一亮马拉松比赛就结束了。”

“你们在天上比赛，天亮不亮有什么关系呢？”王汪问。

“这你就不懂了，傻哥哥。”小男孩笑着说；“天一亮太阳就出来了，你以为太阳是光着屁股跑出来的呀？他是坐着马车出来的，他们横冲直撞，很多星星就吓飞了也。”

王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但是，他有点舍不得。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他们坐在那里，气氛有点沉重。

“哥哥，你闭上眼睛吧。”小男孩恳求的声音对王汪说，声音有点呜咽。

王汪有点舍不得，但是，他还是闭上了眼睛。

他垂着头很久很久，他知道小男孩走了，但是他不想接受这个现实。慢慢的，眼泪随着他紧闭的眼睛热气腾腾的流了出来。

他站了起来。

看到船上长满了桃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