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鹦鹉
“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的窗前唱歌,又飞去了。”泰戈尔的诗句,似乎成了两只鹦鹉的生命写照。
两只都是虎皮鹦鹉,一只是绿的,一只是白的。绿的这只通体墨绿,有浅黄在翅膀、脖颈和尾巴上略作渲染。白的这只,浑身浅白,或者更接近于淡淡的灰,却没有一丝杂色。两只鹦鹉玲珑娇小、灵动精致,不禁令人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和神圣。
两只鹦鹉的主人是我的儿子典典。绿鹦鹉,儿子呼它名为“垂柳”,因其身上的绿色“有初春垂柳的样子”。去年夏天,我去学校接典典回家,在小区看见三五个孩子头碰头蹲在地上,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走近去看,一个男孩挑着树枝,树枝上正是这只绿鹦鹉,没精打彩地蹲在树枝上,眼神微闭,病殃殃的样子,但两只纤细的爪子紧紧地抓住树枝。典典伸手要去摸鹦鹉,它却拉出一泡屎来,引来一阵大笑。这场景让我想起余华小说《活着》里,蹲在粪缸上拉屎的福贵爹,“到了六十多岁还能在粪缸上一蹲就是半晌,那两条腿就和鸟爪一样有劲”。
孩子们有了小小的争执,有的要放生,要的要带回家。挑着树枝的男孩要带回家,边上的奶奶却斥责:不许带回去!脏,会死的。看看奄奄一息的鹦鹉,再看看满眼怜爱的典典,我跟男孩说,愿意给我们吗?一直紧盯着鹦鹉的典典抬起头:“爸爸,我可以带回家?”
儿子不知道,我当然是愿意的。我从小生长在农村,屋前屋后都是树、草堆、鸟巢,鸟鸣始终是诗意一样的存在,水滴一样剔透。而现在,城市森林里已经很少听到鸟鸣了。把鹦鹉带回去救活,也算是保留一份童年的回忆吧。
上六年级的典典已经一米七二了,他小心翼翼地用树枝挑着鹦鹉往回走,生怕它飞了、掉了,紧张地连走路都有些扭捏起来,稚气未脱的脸上,神情紧张,很是可爱。进了家门,典典便是一顿忙活:拆了鞋盒子当窝、找棉团取暖、拿小碟子装水。鹦鹉倦缩在一角,一动不动,二天之后,才慢慢地恢复了精神。写作业的时候,典典把鹦鹉放在桌上,时不时地盯着它看。鹦鹉或许是感谢他的救助,经常歪着头盯着典典看,眼光里的光渐渐亮起来。典典把鹦鹉放在头上,它抓紧他的头发,扑动着翅膀不让自己掉下去,也是有趣。当鹦鹉完全恢复精神,便不时从鞋盒子里自己跳出来,在家里乱飞。于是,抓鹦鹉也成了典典的一项“课外作业”。鞋盒子当不了家,我从网上淘来一个鸟笼,草编的窝、秋千、水巢、吊环、鸟食,家当齐全。把鹦鹉放进去,总算得了清净。
“一只鹦鹉是不是太孤独了?”典典这样想,就缠着我,再去买一只鹦鹉回来。我答应了,于是到虫鸟市场把白鹦鹉带回了家。
只是不曾想,白鹦鹉带回了,屋里的清净也打破了。这只白鹦鹉忘记问是公母了,但是这两只自从到了一起后,却是叽叽喳喳,卿卿我我,时不时地亲在一起,互相梳理羽毛,又不时地互相攻击,把羽毛都能啄下来,但吃亏的多是白鹦鹉。它们像极了恋爱中的男女,情商和智商都化为零了。
绿鹦鹉更是历经轮回一样,变化太大,时不时地叫唤,声音全然不是玲珑婉转而多是息斯底里。我气恼它总是一早比太阳还准时地叫唤,好几次,都把熟睡中的典典给吵醒了,便拿着一根树枝把它狠狠教训了一番,但它依然不长记性。而白鹦鹉,还是一如既往地乖巧。看来,即使是鸟类,也是各有各的性格啊。
天渐渐地冷了,典典还是经常去给鹦鹉们换水喂食。那天晚上,典典突然叫起来:“爸爸,绿鹦鹉死了”。我过去看,它静静地倒地鸟笼里,头歪向一边。我们把它拿出来,放在毛巾上,试着给它做心脏复苏,它似乎好些了,伏在毛巾上能蹲住了,眼神也亮了些。但也只是二个小时的功夫,它还是倒了下去,眼睛再没睁开。
典典没有哭,却不愿意自己亲手将他埋掉,我便听从他的意思,将绿鹦鹉埋在了小区的一棵香樟树下。对这只绿鹦鹉,我其实心怀愧意,我对他的惩罚显得没有理智而无情。
在这过程中,白鹦鹉始终显得很冷静。现在,它在笼子里一如既往地沉默,偶尔也会发出绿鹦鹉那样的尖厉的叫声,我们不知道,它是在怀念那只绿鹦鹉,还是觉得寂寞了。但是,我一直不敢再买一只鹦鹉回来
典典说,不想让绿鹦鹉的悲剧重演了。
(发表时有修改,还不少。修改的更符合报纸要求,更严谨更规范,但少了文字的趣味和个人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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