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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集胡须的男人》《小说月刊8期》

(2020-08-30 12:00:13)
分类: 文档

《收集胡须的男人》《小说月刊8期》

《收集胡须的男人》《小说月刊8期》

我和父亲,就像北极熊和帝企鹅,你以为它们理所当然地生活在同一片海域,企鹅应是北极熊不错的零食。事实上,他们却分住在地球的两端,老死不相往来。

这是这样,我和父亲就像两个世界的人。我们各自的领地就是各自的房间,走出房门,我们是陌生人,要么相对无言,要么面红耳赤。关上房间,我们才是自己,我听我的周杰伦,他听他的宋祖英。如果说有交集的,无非就是饭桌上了,当然这只是物理上的交集,都坐在桌边上,和桌上的餐具一样面无表情,只听得嘴里吧唧菜的声音,可以算是“食无语”的示范家庭了。

我和父亲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不待见的,并不重要,问题是,作为父亲,在那个周五,他将我所有的自尊给轻易打碎了,还是“粉碎性骨折”。就像我放在书架上的大卫石膏像一样,气急败坏的老谷,用手那么轻轻地一拨拉,大卫就“在灿烂中死去”了。

那个周五,阳光如往常一样,照在小区楼宇间的香樟树上,树叶半透明的样子,如果一棵树有性别,应当和我一样是个雌性。

我初三了。再过99天,我们就要中考。在南京,初三考生有5万人,而我所在的江宁区,初中最好的学校,在南京也不过是中游成绩,就像从江宁百家湖到南京玄武湖也不过21.4公理,面积相差无几,但说到南京,人家也只认玄武湖,她的美丽是有目共睹的。

父亲要我考到玄武湖边上的玄武高中,他还简单并深刻地描述了将来的场景:我带你在玄武湖边上散步,阳光如霞,投下咱父女的身影,这感觉多好。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画面,他想给我一种善意并且积极的心里暗示,但我心里却极度反感,原因非常简单,我喜欢画画,我要考的是南京宁海中学,是南京美术专业最好的高中,尤其是清华班,那是神一样的存在,那是我的理想国。

我的父亲,对学美术专业又做了一个简单而深刻的描述:我认识的几个美术院校毕业生,在江宁美丽乡村的墙上弄墙绘呢,或者在设计公司熬夜给甲方出图呢,梵高死前也不过只卖出一幅画。

父亲讲的都对。那把时间再推回吧,那时我才二岁多,他在走廊的白墙上,用腊笔画了大闹天宫、八仙过海、愚公移山的墙绘,色彩有些俗气,却也生动可爱。他蹲在那墙下给我讲画里的故事,听得我云里雾里的却很认真。而我,随手拿起腊笔,也在墙上涂画起来,把他的画给盖了,他也是不气不脑,也或者说不管不问。用父亲的话讲,就是把白墙变成了让人难过的“哭墙”。

不管他或者我承不承认,我喜欢绘画的热情来自至于这面墙。但令人不解和难过的是,时不时抹上两笔的父亲,却一直反对我画画。直到那个下午,他因为我在学习时间,又偷摸着画画,他把大卫石膏像打碎,也打断了我和他的那份亲密。

我不和他讲话了。有那么几次,他欲言又止地望着我,我会有一瞬间的难过,但随即就打消了,他修改了我的志愿,我虽然上了玄武高中,却从没和他在夕阳下散步,我和他的身影从没长在一起过,直到上了一所师范学校,直到走上教师岗位。而从那个周五起,我再也没拿过画笔。

记得那天,还是一个周末,我要从家里收拾些东西到出租屋去。其实,我所在的学校离我家和到出租屋是差不多的距离,但我还是喜欢一个人呆着,尤其是,我不想面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那是我在多年后,第一次走进父亲的房间。我看到在他的书架上,放着一排有10多个长长的试管,每个上面标上了起止日期,一眼望去,试管里的东西,由黑到灰到白,像是一副中国画。知道他不在,我悄悄的打开一瓶,闻到了一股老人味,里面,居然是满满的胡须。

我愣了,这满管子胡须无疑是他的。我难以理解,这不会是他的装置艺术,而应是收藏癖,是一种心理疾病,是一种强迫症。

去问我妈,一个从头到尾没有出现在这个故事里的人物。我的妈妈是典型的小女人,她的眼里只有我的父亲,是影子一样的存在。在我上宁海中学还是上玄武中学这件事上,她的发言是通过眼泪完成的。这在我看来,她就是我父亲的同谋了。但她是我的娘,给我喝奶,喂我养大,我对她似乎也不能做什么,以宣示存在。本质上,这个家庭的问题核心还是这个谷老头的身上。

当我把父亲收集胡须的事告诉我妈时,她眼泪又下来了:“你也别怪我不管了,说了没用啊。从你上玄武高中开始,从你不理他开始,他就开始收集胡须了。我骂过他的,这一排装着胡子,瘆人巴啦的。这是不是病啊?!”

“在某些情况下,收集癖成为成年人延长童年的一种方式。”这是我在百度上看到的话。我相信这个。他曾经和我过说,他自己小的时候,喜欢把蚂蚁粘在白纸上,排成排,一张纸一纸的排好,如果纸上的蚂蚁不够数,或者吹散了,就用黑色的笔画上一只。但那些粘满蚂蚁的白纸被奶奶一把火给烧了。或许,他那一点美术功底,就是画蚂蚁得来的功夫吧。

这应当就是他收集胡须的“病根”。我相信是这样,但这也是无法治疗的,不是吃个药,喝个汤就能解决的事情。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其实,他收集胡子,本质是他对自己的治疗,我也不必要太在意,是吧?!在我搬家的这两天里,父亲只出现过一次,看我的眼神有些空洞,头发自然是灰白了,皱纹也深了几道。当然,我们还是没说话,长久不说了,也就真的不想说了,没话说了。

要带的东西快收齐了,我走进书房,要带几本喜欢的书。打开最右的柜门,我愣了:那个死掉的“大卫”,站在柜子里,身上一道道不规则的黑线,是用泥巴拼接起来的痕迹。此时的大卫,脸上的表情是怪异的。而大卫的下面,放着厚厚一沓画,大的、小的;书上的、报纸上的;水彩的、素描的;都是我从小到大的涂鸦。而最后一张画,就是父亲打碎“大卫”时,我画的素描草图,只画了大卫的轮廓。

我的眼泪下来了。我不知道是为自己死去的理想而哭,还是为父亲收集我这些画本身而哭。在那一瞬间,我似乎成了少年时的父亲,我们的某种理想,像是排列着蚂蚁的白纸一样,在火里化为灰烬,像是那个重新粘起来的大卫一样,伤痕更加清晰……

“我这是病吧?”父亲问我,“你不画画了,我也没得东西收集了,我就把胡须给收集起来了,这样,心里才会满当当的。”

后来,父亲这样问我的时候,我笑了:“有病咱也不怕,你还是收集我的画吧,起码色彩比你这一排黑白色的胡须好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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