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
(2008-11-24 20:3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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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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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 夜 啼
作者:李 熠
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
相留醉,
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南唐后主的这种词,都是短幅的小令,况且明白如话。他所“依靠”的,不是粉饰装做,扭捏以为态,雕琢磨以为工,这些在他都无意为之;所凭的只是一片强烈直爽的情性。其笔亦天然流丽,如不用力,只是随手抒写。但如以为他这“随手”就是任意“胡来”,文学创作都是以此为“擅场”,那自然也是一个笑话。即如首句,先出林花,全不晓毕竟何林何花;继而说是“谢了春红”,乃知是春林之红花----而此春林红花事,已经凋谢!可见这所谓“随手”“直写”,而不啻书家之“一波三过折”,全任“天然”,“不加修饰”,就能成“文”吗?诚梦呓之言也。
且说以春红二字代花,即是修饰,即是艺术,天巧人工。此春红者,无待多言,乃是极美好极可爱之名花无疑,可惜竟已凋谢!凋零倘是时序推迁,自然衰谢,虽然可惜,毕竟理所当然,尚可开解;如今却是朝雨暮风,不断摧断之所致。名花之凋零,如美人之夭逝,其为可怜可痛,何止倍蓰!以此可知,“太匆匆”一句,叹息中着一“太”字;“风雨”一句,愤慨中着一“无奈”字,皆非普通字眼,又匪特一笔三过折也。
过片三字三叠句,前二句换暗韵仄韵,后一句归原韵,别有风致。但“胭脂泪”三字,异样哀艳,尤宜着眼。于是我想到老杜的名名“林花著雨胭脂湿”,难道不是南唐后主也熟读杜诗之证吗?后主分明从杜少陵的“林花”而来,而且因朝来寒“雨”竟使“胭脂”尽“湿”,其思路十分清楚,但是假若后主在过片竟也写下“胭脂湿”三个大字,便成了老大一个笨伯,鹦鹉学舌,有何意味?他毕竟是艺苑才人,他将杜句加以消化,提炼,只运化了三字而换了一个“泪”字来代“湿”,于是便青出于蓝,而大胜于蓝,便觉全幅因此一字而生色无限。
“泪”字已是神奇,但“醉”也非趁韵谐音的妄下之字。此醉,非陶醉俗义,盖悲伤凄惜之甚,心如迷醉也。
末句略如上片歇拍长句,也是运用叠字衔联法:“朝来”“晚来”,“长恨”“长东”,前后呼应晚增其异曲同工之妙,即加倍具有强烈的感染力量。学文者于此,宜自寻味,美意不留,芳华难驻,此恨无穷,而无情东逝之水,不舍昼夜,“淘尽”之悲,东坡亦云,只是表现之风格手法不同,非真有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