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忘性大

我一直不服老，这是人所共知的。可是，这几天发生的一件事情让我对自己“还不算老”的自信心受到一次严重的打击。

事情是这样的：

我在西安有一位八十多岁的老朋友，关系十分密切。近来，她时常在电话里向我倾诉自己因为头晕行动很不方便，每天出门都要拄着拐棍，走累了就坐在街边歇一歇。一天，在我家楼下，我看到一位老太太推着一辆十分轻巧的轮椅在散步，突然联想想到我的那个老朋友，于是走上前去主动搭讪。她告诉我，这辆小轮椅用处很大，推着走是拐棍，停下来是椅子，它的身上还可以挂雨伞，装东西，简直是她的小仆人。听了她的介绍，再看看轮椅的尺寸大小，还掂了掂它的重量——不错，应该给西安的老朋友买一辆，国庆节回去的时候带给她。

说买就买。我在北医三院附近的医疗器材商店找到了那辆小轮椅。销售小姐向我详细介绍了它的功能，示范了折叠和打开的方法，然后把它折叠起来装在袋子里。

买回来轮椅已经几天了，一直把它放在床底下，就等着走的时候带。前天晚上，媳妇因为关心我能否把它带得回去，就问了我一句：“妈，这椅子你能带得动吗？

“能，没有多重。要不，我打开给你看看。”

“那就看看吧！”

我很麻利地打开轮椅，向媳妇介绍它的功能。媳妇知道轮椅并不重，不会特别拖累我就放心了。

麻烦来了。打开的轮椅死活折叠不到一起了。我围着它转来转去地摸，打开说明书翻来翻去地看，就是把它弄不好。媳妇看我为难就来帮我，范老师看我们俩着急也上了手，三个人累得满头大汗，小轮椅就是直挺挺地站着不肯就范。没有办法 ，我们只好让它站在客厅里大家上床去睡觉。

今夜无眠。我满脑子都是天亮以后找谁把它折叠起来。找同院的那个老太太？找我们认识的妞妞的外公？坐出租车再把它送到商店里找销售小姐？反正我绝对不可能推着它上火车的。

一大早，我就侯在小花园里等那个坐轮椅的老太太。还好，老太太来了。

“您这轮椅能折叠吗？”

“能。”

“怎么折呢？”

“那我可不知道。”

看我失望的样子，老人家给了我一丝阳光：“我那保姆可能会折叠，她上超市买菜去了一会儿就来。”

那就等吧！

好容易等来了那个中年保姆，腆着脸赶紧去问。不知道她是真不会还是出于职业习惯，一句话就把我推到南墙边上：“这我哪儿会呀？我可从来也没有动过它！”

得，完了，第一个希望破灭了。

不能再找别人问了，最直接有效地办法就是去商店找销售小姐。我决定了。

还没有等我出发，媳妇告诉我，儿子让他的朋友下午开车送我们去购物。这下好了，我可以不用出租车把轮椅驮到销售商店去了。

看时间还早，媳妇催促我睡一会儿午觉，说是车来了她叫我。

又是午觉无眠。脑子里翻来翻去的是去商店的路线。因为儿子的朋友不在北京工作，对这里的道路肯定不熟悉，找不到地方是常有的事。

出家门向北，走到二环拐弯还是走到三环拐弯？那条街叫什么路来着？我不断地自问自答，直到媳妇喊我起床。

没有费多少时间，见了销售小姐更没有费多少事情人家就收拢好了那辆小轮椅。

困扰了我一天一夜的矛盾解决了，堵在我心里的那堆茅草清除了。第二天晚上，我好好地睡了一觉——是我老了吧，心眼儿小了吧，忘性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