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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第三次寫同一個人物。

今天他的on the street專欄是有幾分懷舊的關於他住了將近60年的Carnegie Hall Artist Studio。

十分貼合我心目中的他：對過往，他留存美好記憶，苦澀艱辛略濄不提，始終興致勃勃。對未來又十分豁達開明。

所幸，有些片斷已經被記錄到膠片上－三月，一部關於他的紀錄片終於上映。

疏懶的我，直到今天才動手寫些觀後感，實在是慚愧。

導演Richard Press當年在紐約時報也曾經為Bill擔任助理，幫他換濄膠片排濄版。

饒是如此，他說此片拍成，用了十幾年時間－其中10年用於說服Bill，2年拍片，120小時的素材。

沒有腳本。他們祇是跟著Bill朝夕出沒在他工作的場合，用鏡頭記錄，漸漸得到他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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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概見過the Sartorialist鏡頭中籠在黑色橡膠雨衣下，在Alexander Wang秀場外等待觀秀人群退場。

影片一開場，老人家用黑色厚膠布補著雨衣裂開的縫隙，一面笑著抱怨紐約客的浪費，不夠節儉。

他自己身上標誌性的深藍棉布夾克，原本是街上掃地工人的制服，20美金－他穿了幾十年。

晚上出門拍攝紙醉金迷上流社會的夜宴，他穿襯衣西裝以示莊重。外面套上修路工穿的熒光黃和橘色間條紋的背心，照樣騎著他的破自行車，穿越全城。

紐約時報新大樓門前，他將自行車鎖到圓墩上－這已經是他的第29輛了。

曼哈頓疾速洶湧的車潮中，他格外引人注目，也讓人為他捏著一把汗。

影片當中，有次他太過專注看著手中相機，撞到前面出租車上。

他幾十年如一日，白天在街上呆上無數時間，晚上出席二三個活動，然後是紐約米蘭巴黎的秀場－用他的話，這才是時裝的全部，高低兼顧。

暴風雪是他最愛的時節。因為再衣冠楚楚的人物此刻也得現出原形，狗急跳牆－紐約的下水道不那麼天衣無縫，要跨到人行道上，你大概得要有輕功絕技！

他自然是孩子一樣興致勃勃，全然不顧惡劣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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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起居極其簡單，一點不在意吃甚麼，越便宜越好，一樣津津有味。

出門去拍攝夜宴，助手會買簡單盒飯給他。他從來不在這些場合進食，甚至不肯暍一口水。他說這樣他可以更客觀。

Bill說，“Money is cheap, freedom is more expensive（金錢很廉價，自由價更高。）“

每一季去巴黎看秀，他都自掏腰包，這樣他可以不必隨報社意思出稿。別人住奢侈五星級，他住郊外的小旅館。

他在Carnegie Hall的住所小得象鴿子籠，沒有廚房。洗手間是合用的，在走廊盡頭。

他身無長物。屋子里有無數金屬檔案櫃，盛載他幾十年來所拍攝的照片。有一兩個用作衣櫃，裝他幾件深藍淺藍的衣物。

他全不介意。因為他的生活遠遠超出這個範疇。

It's the joy, the thrill that he might encounter something interesting that keeps him going.

他的生活圍繞著他最心愛的事，捕捉鏡頭中生活百態的變遷。其餘的，通通簡化到幾乎忽略不計。

看到／提起有意思的風景，他的眼睛象孩子一樣睜得圓圓，閃著興奮的光芒。

他對名利完全無動於衷。在法國受勳時，他照樣穿著他的深藍夾克，在人群中伺機拍片。

友人稱他“work in your own party”，他祇淺笑。

法國文化部長說Bill不相信他有資格得到這個，正是因為如此，他更值得這樣的殊榮。

Bill在感謝致詞說，他對穿著免費裙子的名人明星不感興趣－他在意的是人。

他認為衣物是引領人們經歷日常現實的盔甲。

他說尋找美的人，能夠幸運地找到美。

他認為最好的時裝秀是在街頭。這也是他80多歲高齡，依然風雨不改，現身街頭的動力。

當年他是Details雜誌的創辦人之一。形容自己從紐約時報下班后，小鳥出籠一般，騎車到Soho，一直干到凌晨兩三點。

也是執意不取分文，換取創作上的自由。而創造力也是源源不絕，有幾期他獨自包辦100多頁。

（做濄雜誌編輯的同學大概明白這其中的工作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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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ll說他永遠不可能成為Paparazzi。因為他祇是對衣物和人們如何著裝感興趣。

比如片中巴黎時裝周，黨Catherine Deneuve現身時，閃光燈不絕。Bill卻無動於衷，相機動也不動。

他說她根本沒穿甚麼有意思的衣服。

Bill心目中的時尚沒有高低貴賤，沒有地位階層的分別。

當年他從WWD憤然辭職，就是因為報社沒有按他的意思，將各樣人物所穿衣物所代表的共性體現出來。

他認為每一樣都是代表當下社會的思路和潮流，而報社祇選擇名人。

Bill去拍攝宴會之類場合，從來不看賓客名單。他不在意誰出席。他祇是捕捉他在意的瞬間。

比如一次他撞見名模Veronica Webb，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身上，”你好，孩子，這些（她頸項上的鏈子）鑽石越來越大了呢！“

也許他看得太多，他有時的直言不諱也得罪不少設計師。

比如他有次把兩張照片放到一起：三宅一生的新裝和Geoffrey Beene幾年前的作品，驚人的相似。三宅自然大為惱火。

還有一回他認為川久保玲出名的乞丐解構裝靈感源自紐約街頭撿拾破爛的老婦人。

川久後來也承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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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記錄片的首映禮，Bill罕見地出現－卻是一如既往捕捉出席嘉賓的裝束。

他不肯坐下來，觀看關於自己的影片。他至今也沒有看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