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有个芬芳的本地别名叫桂花蒸,奶咖有个洋气的舶来译名叫拿铁。也只有上海这类城市,才会催生“桂花拿铁”这般的混血儿。
花影伴着拉花的拿铁(密斯赵摄)
老上海的张爱玲曾经用一部小说让“桂花蒸”有了悲秋的气氛。小说里的桂花蒸是女佣阿小在三等电车上闻到的、从深蓝布长衫里散发出的、脏的“内在热气”。而她在主人家煮好咖啡用外语接电话时,听到的新女人的声音与满浴缸待洗的衣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爱玲借阿小的口气说:“外国话的世界永远是欢畅、富裕、架空的。”
这倒也未必。譬如拿铁的诞生就是残酷而现实的。1683年,土耳其人打仗打到了维也纳。曾经在土耳其游历的维也纳人柯奇斯基自告奋勇,以流利的土耳其语成功骗过了土耳其人,从多瑙河的另一端搬来了波兰援军。在波兰人的援助下,土耳其人撤退了,在着急拉下的一批军需物资中,有500袋咖啡豆。柯奇斯基识货,他要求将这些咖啡豆作为奖励。于是,维也纳第一家咖啡馆“蓝瓶子”宣告诞生。土耳其人比较生猛,吃黑咖啡,而且连咖啡渣也一起咀嚼。这对音乐之都的市民而言,未免不够文艺不够柔情。所以,柯奇斯基也是世界上第一个将咖啡渣过滤掉然后加入牛奶的拿铁咖啡的发明者。此后,那句被引用了几万次的名言“我不在家里,就在咖啡馆。不在咖啡馆,就在去咖啡馆的路上。”就出现在了维也纳作家彼得·阿尔滕贝格的笔下。维亚纳才是欧陆咖啡的起点,比法国和意大利都要早。
2020年代,上海,桂花季。秋老虎折磨人的架势依旧很蒸腾,于是靠冰咖啡续命的夏季模式得以在秋季延续。在咖啡中加入牛奶和冰块的冰拿铁以其温柔冷静,成为了是降火气的首选。也不知是啥人那么诗意,决计要在奶咖中加一勺糖桂花。这是两种不同气质的香味,桂花香和咖啡香唯一的共同点是叫人摸不清出身——她们可能是丁阿小,也可能是张爱玲;可能是柯奇斯基的太太,也可能是阿尔滕贝格的情人。
香甜,就对了。好看,也是不缺的。金灿灿的糖桂花,一部分是沉在杯底调味,一部分浮在白花花的绵密奶泡上招摇。以阿小的聪明能干,是可以招摇的。事实上,她在女佣的朋友圈里确实很有存在感。然而,毕竟还是女佣。她那个当裁缝的、时常不在的男人倒也不是不顾家,只是能力有限,挣的钱只够自己用,有时还问她要钱……不过阿小依旧愿意为没用场的老公和呢子摊饼。
“太阳黄烘烘照在三人脸上,后阳台的破竹帘子上飞来一只蝉,不知它怎么夏天过了还活着……”应该请张爱玲吃一杯桂花拿铁。
更多生活趣文,欢迎关注 @密斯赵 的微博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