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物借书还魂

老克勒讲述富民路传说

富民路，北起延安路，南至长乐路，沿路开着一长溜老派本帮菜馆或者创意西式餐厅，步行的话最多十分钟。然而，这条马路在老上海却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上世纪20年代，富民路上陆陆续续搬进来一批神秘人物，逐渐成为了上海滩传奇的中心地带。这些富民路上的传奇几乎悉数收于一位93岁的老克勒孙曜东的记忆里。

孙曜东生于北京官宦家庭，曾叔祖是光绪的老师孙家鼐。他8岁来到上海，在圣约翰大学毕业后留美。抗战时期曾任复兴银行行长，中国银行监察人。后又从事地下党秘密工作。因为做过机要秘书的缘故，老人的记忆力相当好，通过4年的口述实录，终将旧时风云收录在《浮世万象》一书中。其中富民路一卷最为活色生香，第一个人物已然借书还魂，浮现于纸端，并且袅袅婷婷向现世走来。

含香老五，20年青春献给了杜月笙

虽表面上弱不禁风，娇小玲珑，实际上胆子很大，非常坚强，识见过人。她的美貌，在会乐里不是第一也是第二。更可贵的是，她举止高雅，谈吐不俗，风度气派可以乱真大家闺秀。

富民路259号是杜月笙的藏娇之处。这只“金丝雀”真名胡慧琪，是会乐里含香家的红人，唤作“含香老五”。这个含香老五虽是青楼里的风尘女子，但气度不凡，甚至可以乱真大家闺秀。含香老五是浙江平湖人，即便是到了十里洋场大上海，她脚上也永远是一双绣花鞋，从来不穿西洋高跟鞋。慕名而来的名流络绎不绝。上世纪30年代初，含香老五做了杜月笙的“小”。

实际上她心底是瞧不起杜的，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谋生，因此每当别人和她谈论杜月笙，她总是很少搭腔。富民路上的房子是含香老五自己选的，因为要摆脱妓女身份，她坚决选择了当时还算偏僻并且也没有其它“小公馆”的富民路。房子搞定后，杜月笙还为她买了车子。这是一辆弹眼落睛的绿色别克小轿车，但含香老五不愿招摇，所以不常开。含香老五在这儿住了20年，直到1951年才去了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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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金屋”正在进行翻修整新，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正在给外墙涂上米黄色的油漆，至于班驳的木头门窗则被刷成了紫浆红。

宅子底楼的休闲洗头屋象模象样地挂着旋转理发灯，玻璃大门上贴着“理发、烫发、足浴”的字样，档次一下子下来不少。宅子入口处的墙上则靠着大大小小的玻璃以及精品隐形防蚊纱窗的窗框。这估计是隔壁玻璃店老板的杰作。玻璃一概脏兮兮的模样，人照上去怎么也照不出个香艳的前世来。

宅子里住满了人家，门楣上被加了玻璃隔板，上面摆满了绿色植物。抬头一看，电线和自己拉的晾衣架横七竖八地勾搭在一起，一头挂着松垮垮的老头衫，一头是在大庭广众下相依相偎的胸罩和裤衩。伊人既去，这洋房的香魂看来也早就这般地散去了。

叶景葵，兴业银行董事长自家隔壁开图书馆

难得的是，这名银行大亨念念不忘旧时书香，收藏了不少珍贵稿本、批校本、古今刻木和抄本。1939年，叶景葵与张元济、陈叔通等人一起办了合众图书馆，以保存抗战时期各方的藏书不至流散。作为合众图书馆的董事，叶景葵将其收藏的全都手稿捐赠给合众图书馆。

浙江兴业银行的董事长叶景葵的公馆就在富民路靠近长乐路的一头，具体门牌号是富民路210弄14号。叶公馆隔壁的一幢4层现代式楼房就是大名鼎鼎的合众图书馆。合众图书馆的门牌号码是长乐路746号。位于中央的主楼略高一头，外形呈钝角状。钢窗，无窗檐。两端为书库，中间是阅览室。

叶景葵当年是一名进士，但他放弃入翰林之选，自愿赴长杀入湖南巡抚赵尔巽幕下，掌理财政、商矿、教育三门文案。1907年，他随赵尔巽至沈阳重振东北民生，并于同年南下上海成了浙江铁路公司的股东，既而创办了浙江兴业银行。4年后，叶景葵出任大清银行正监督。浙江铁路公司收归国有后，附设的浙江兴业银行改制独立。叶景葵随即当选为董事长，这可是中国公司历史上的第一位董事长。

合众图书馆开馆后，很快成了继东方图书馆之后又一个上海文人据点，钱钟书、马叙伦、冯其庸等海上名儒都经常来馆里看书。解放前夕，已列入战犯名单的胡适在逃亡美国的前夕也在图书馆住了十多天，在炮火声中继续他的《水经注》考证，然后才抱着大宗“郦卷”登上“威尔逊总统号”前往美利坚。

叶景葵是合众图书馆的董事，担任主持工作的则是顾廷龙。当年他放弃了燕京大学图书馆优厚的待遇，携妻儿来到上海。1958年，该馆并入上海图书馆，顾廷龙被任命为上海图书馆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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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众图书馆旧址后来成了上海图书馆书库。现在，楼房外面正搭着脚手架罩着绿油油的纱网进行维护。铁门敞开着，木门上的橄榄型玻璃好比是一只圆睁的杏眼，瞪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100年不变。透过杏眼望进去，除了农民工外还可以看见几个穿白衬衫的中年人正在忙活。

要去看叶公馆的话，得绕到图书馆的后方，从富民路210弄的弄堂走进去。这条弄堂里的洋房是福新烟草工业公司在1941年造的，为华盖建筑事务所陈植所设计，属于花园里弄住宅。前后共有两排，单体为双开间，假三层，南立面西侧开间前凸，山墙露木结构，红瓦双坡顶，东侧屋顶设棚式老虎窗。南面的一排房子为普通民宅，北面的一排则被拦在了围墙里，从大门到信箱都有做旧的痕迹，于是就有了有钱人家市中心别墅的派头。透过围墙仰视，可以看见洋房尖尖的屋顶，正中一个深红色的“M”仿佛是困在铁栏中的卖当劳招牌的瘦身版，于是忽然间觉得有点寂寞了。

吴震修，亲日派银行大亨闭门吃斋念佛

1937年９月，他的爱子因患伤寒死去，夫人也因此精神失常，加上南京发生的大屠杀，吴震修在重重压力下开始信佛，终日闭门不出。

富民路靠近延安中路的一头也住着一名银行大亨——原中国银行南京分行经理吴震修。吴震修曾留学日本，是江浙财团亲日派中的灵魂人物。后来位于南京的吴公馆成日被贴上反日标语，警告吴若再勾结日本人就要吃枪子儿，吴震修只得携妻儿避往上海法租界，富民路的这幢洋楼据说是吴的弟弟家。避住的6年里，吴家发生了诸多不幸。在儿子去世、妻子得病后，吴震修回到了南京住址，挂名汪伪中央银行监事及汪伪政府经委会常委，靠名望领薪水度日。据说抗战胜利后，他并未被列入汉奸名单，后来还当了中国保险公司总经理，得以善终。兴许是拜上海那段吃斋念佛的日子所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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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吴公馆为民居，对面就是华东模范中学。灰色的砖墙，红色的屋顶，有些端正有余，活泼不够的感觉，和里头发生的故事倒也颇为相称。在富民路延安中路的转角处却设了一小方绿地，葱茏的绿树环抱着一丛假山，或者称石更为妥帖。石头前的草坪上，桃红色的花儿星星点点，可惜的是，草坪之外杂乱着堆着很多建筑垃圾，与刻意为之的绿地摆在一起看，感觉有些滑稽。反正吴震修是看不到了，权当是延安路高架下的一道不起眼的绿化风景吧。

也许是因为短短一条马路的两头都住着银行家的缘故，富民路上还有过一家银行家俱乐部。古柏小区外观相当不起眼，垃圾筒堵在小区门口，边上的延复招待所生意似乎很清淡。里头一位阿姨正在津津有味地啃着甜罗素，外头的皮鞋摊上，也是两名中年妇女在拉家常。然而往里走，你就能看见其间翘楚了。

位于富民路197弄的这幢花园洋房是一个有名的设计师给设计的，大花园的四周围合着多排小户型新里建筑。150平方米的三层楼房,加一个小天井，在现在的楼市是比较吃香的。据说172弄的富民新村也是这个设计师的作品。昔日的银行家俱乐部二楼是一家贸易公司的办公地点，三楼则合住着不少居民。比较好笑的是房子石阶两旁由上海上服出租汽车有限公司赠送的两头石狮子。青会色的野兽身体明显和奶白色的建筑主题格格不入，恐怕连老外都能看出蹊跷吧。楼房里黑咕隆咚的，一楼堆着自行车，楼梯从扶手到阶梯都是以前的，半楼出的玻璃窗裂开了一块，像是被顽童用弹弓给打的。二楼贸易公司的小姐在玻璃大门后摆着漠然的姿态，她不晓得也许自己办公的地方曾在老上海名流汇集，风光万分。二楼半密密麻麻的水表预示了楼上住的是七十二家房客。果然，一进去就是一间硕大的合用灶披间，灶披间里头是公共厕所的模样。不晓得是贸易公司的创意，还是顽童的杰作，厕所的每扇门上都贴着卡通图案，有HELLOKITTY，还有SNOOPY，这算是老房子里最有生气的一笔细节了吧。

至于182弄的裕华新村布局就宽敞多了，那里曾经是李鸿章孙儿的住所，至今仍住着李家的后人。现在的李公馆是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门口的阿姨管得相当紧。你要是想要拍照，非得去居委会登记不可。若是打听李家后人住哪幢楼，那口风就更紧了，“阿拉勿晓得的，侬自己去查历史档案”。自己找当然是无从找起的，这里的每栋小洋房都长着一样的脸孔——褐色加米黄色的香槟色调，披着无规律乱长的爬山虎。不知为什么，裕华新村里有棵大树长得特别妖怪，大树足足有三层楼高，从树干到树冠都攀满了藤蔓植物。如果是风水所至，那树背后的一幢恐怕就是李家老宅了。

查理林，在“阿开弟”舞厅接受高雅熏陶

阿开弟舞厅里没有固定的舞女，相当另类。这里的舞女都是在洋行里营生的葡萄牙或西班牙等国的西洋女郎，她们下班后就到阿开弟陪上等华人跳舞。这些舞女的档次比DDS里的白俄舞女要高一些。

旧时上海有一个叫查理林的小开迷恋JAZZ。他的老师是俄罗斯爵士乐界的头牌龙司登（当时是百乐门乐队领班）。查理林在敌伪时期住在长乐路东湖路口的一栋房子里，他家周围住着很多白俄艺术家，其中不少是俄国十月革命后沿着西伯利亚大铁路逃到中国来的贵族后裔。抗战时期，他家附近的“阿开弟（AKT）”舞厅就是一个白俄开的，比普通的那些舞厅相对高雅些。

这家舞厅位于富民路长乐路路口，与百乐门、仙乐斯之类的主流舞厅不同，楼下是舞厅，楼上却是赌台。据说每三圈舞过后，就会有白俄的歌舞表演，有时候是赤脚跳踢踏舞，有时候又是火辣辣的夏威夷草裙舞，可谓雅俗共赏，别有情趣。所以舞厅的生意交关好，几乎天天客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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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厅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餐厅。

富民路271号的保罗酒楼是富民路名气最大的本帮菜馆，生意好得不得了。瑞士牛排嫩而不腻，海鲜油条卷鲜美有韧性，人均60的性价比算很高了。值得一提的是，保罗酒楼的南面有一幢房子，大小式样风格和含香老五的寓所完全一样。不过这栋楼房虽然也是民居，却没有延街开店，所以从外观上要比富民路259号齐整些许。

不过要是对环境和服务有要求，那还是去附近巨鹿路上的餐厅比较合适。这可不是说无二和萤七，这两家已经从时尚餐厅伦为旅游景点了。外地亲友要是来上海，不少上海人都会带他们去这两家餐厅领市面、吃环境。相对来说，巨鹿路791号的HOME'S私房菜就有味道多了。

HOME'S私房菜餐厅开在洋房里，与辉哥火锅和汇元坊比邻。这家餐厅于10月中旬刚刚完成装修，建筑外观仍然保留了过去的样子，成色还不错的红砖和铁艺阳台都是当年的，看来主人保养得还不错。餐厅一楼和二楼是大堂，三楼是包房。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对面的天虎天窗，别有一番情趣。但最特别的位子却在地下一层。这里的地下花园被改造成了包房，阳光从顶上泻下来的感觉还真不赖。不过餐厅里头的陈设却已经走了西式简洁的设计风格，也加了水晶吊灯、油画等复古装饰，关于老上海的部分只留下一些老旧的柜子。柜子上放着一盆富贵竹，似乎在提醒着客人老房子里曾经的荣华。尽管现在，谁都回想不起来，在被政府收回前，这里曾住过谁。

HOME'S私房菜的老板以前是上海某知名餐厅的行政总厨，四年前自立门户做本帮菜。他将自己最为得意的一道“招牌红烧肉”带了过来，并进行了改良。据说，当年为了调试到最佳口感，肉足足用了2000斤！如今客人能品尝到的招牌红烧肉都是2小时的火候熬出来的，口味甜糯，肥瘦得当。熏鱼和素鸭是这里的两道人气冷菜，尤其是熏鱼，原料不是用青鱼而是小鲳鱼，酱汁入味，“咸甜适中。这里的冷菜可以单点，也可以要双拼。人少或者胃口不大的话，双拼是最合适的。打开他家的菜单，你也可以找到老上海元素，跑马场、南京路的老照片间隔其间。不过，这次装修后菜单即将更换。店经理透露，新菜单上除了保留原来的招牌菜外，还会有“葱油螺片”等一些新菜式出现，可以期待一下。考虑到不是人人都爱浓油赤酱的甜味菜，这里除了本帮菜，也能点到粤菜和川菜，人均120元的消费，请客也算满有面子了。消费满一定额度可申请HOME'S私房菜的八八折贵宾卡，工行、交行的信用卡可享受同等的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