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文学回归沉着与淡定
(2012-10-31 11:26:34)
标签:
杂谈 |
分类: 我的阅读记录 |
让文学回归沉着与淡定
2012年长安文学秋季论坛作品述评
陈启文
这是我们长安文学的第六次论坛。还有几天就要立冬了,所以现在还是名副其实的秋季论坛。
从夏季论坛到秋季论坛,两三个月里发生了不少事。
第一个是中国文学或汉语文学的一件大事,——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莫言获得诺贝尔奖的那天晚上,我刚刚和湖南的一位诗人张灵均抵达南京,那晚我们和南京的两位作家和编辑(江苏教育出版社《新语文学习》杂志社社长、著名散文家诸荣会和《青春》杂志社编辑部主任、青年作家育邦)频频举杯共庆,诺贝尔文学奖终于来了,真的来了。席间,便有记者打电话来采访,很快,在一篇题为《诺贝尔文学奖真的来了》一文中,就引用了我趁着酒兴说的几句话:莫言获奖对于中国文学、中国作家的正能量得以释放,以此为契机,我们应该可以“更自由地思想与进行文学社会活动,更高质量地写作,更重要的是,扎扎实实卓有成效做好优秀汉语文学作品翻译、评介和全球推广工作。真正的作家其实从来不会考虑为这样奖和那样奖去写作,写作是为了让更多的读者更加清醒地生活!”但我有的话他们却没有引用,我一直觉得,中国文学患诺贝尔焦虑症已久,尤其是在我们隔海相望的东邻有两位作家相继摘取了诺奖桂冠后,让很多天才的中国作家更是充满了悲愤、委屈、嫉妒、浮躁的情绪,或是妄自菲薄,随某些洋人附和唱衰中国文学、汉语文学,把自己的文学当“垃圾”,或又妄自尊大,没把诺贝尔奖放在眼里。莫言获奖的意义,不止是让汉语文学走得离世界文学的中心区域越来越近,更大的意义还在国内,第一是让处于“边缘化”的文学又逐渐被文学圈外的人们所关注,我并不奢望中国又能掀起一轮文学热,但至少可以让国人对文学的欣赏回归到正常的状态,文学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社会的中心,但至少不应该被一个有着悠久文明的民族冷漠的推到一边处于被蔑视的状态。还有一点也相当重要,莫言获奖之后,估计在十年之内不会再有汉语文学家获奖了,这可以一些天才作家的心态暂时回归正常,稍安勿躁,这或许可以让一些一直眼睁睁的盯着诺奖的天才作家把目光重新缩回,回归自己的内心,也重新找回作家的使命和担当,从而,一些天才的作家很有可能因此而变成伟大的作家。我曾说过,中国从不缺少天才的作家,尤其是聪明的作家,中国最缺乏的是伟大的作家。
从我们东莞的文学创作情况看,还有一个更实在的离我们也最近的消息,《东莞市文化精品专项资金管理暂行办法》经市人民政府批准,已正式颁发,2011—2015年,东莞市将从“文化东莞工程”专项资金中安排五个亿作为东莞市文化精品专项资金,主要用于扶持文学艺术、社科研究、新闻传媒、广播影视、演艺娱乐等文化艺术精品的创作生产。我看了一下细则,对于文学创作的扶持和奖励力度很大,这对清贫的文学、清贫的写作者并非恩赐,而是迟来的正视与尊重。
这个秋天,对于我们长安文学也是一个收获的秋天。国庆前夕,我长篇小说《江州义门》研讨会在北京召开,现在,又即将举行木兰长篇小说《云雀》研讨会。这样的研讨,研讨的虽是我们的作品,却具有广阔的文学意义。还有更实在的收获,据我掌握的情况,《北京文学》将分别推出我们长安作家的一个中篇、一个短篇和一篇散文;《清明》将推出我们两个中篇和一篇散文,这都是上次夏季论坛提交的作品。此外,《十月》在今年第6期头条刚推出我的中篇小说《西部之路》、《芙蓉》第6期以二十多万字的篇幅推出了我的长篇报告文学《命脉》,还发表了陶青林的一个中篇小说,《文学界》刚发表了严泽的短篇《青虫》。此外,塞壬本次提交的论坛稿《悲迓》(散文)已被《人民文学》留用,《芙蓉》还将发表邹萍老师的一个短篇,莫华杰的一个散文也将在《天涯》发表。看看我们长安镇一个季度以来的文学战绩,应该说离我们打造“中国文学第一镇”的目标越来越近了。在中国的镇一级,一个季度就能在大刊、名刊上发表这么多作品,至少在我的视野里,还真是很少有。当然,我们长安是一个镇,但又绝对不能以一般乡镇的水平来看低自己,毕竟长安是一个拥有八十多万人口的现代化重镇,也是珠三角重要的支点城市,在经济上,我们已远远超过了内地的许多中等城市,在文学上,我们也应该拥有这样的标高。
这次论坛,我们特邀了《上海文学》编辑甫跃辉和《文学界》编辑郑小驴来和我们长安作者面对面交流,他们都是目前风头正健的80后青年作家,郑小驴可以说还是我最早发现的,至少在他初出茅庐的一段时间,我还扮演了某种老师的角色。我们这个论坛,还是第一次请这样年轻的新锐作家来和我们交流,尽管在座的许多作者都比他们年长,但我们更应该虚心地听听他们的声音,听听他们前卫的、充满了创新意识和蓬勃活力的声音,或许可以让我们从惯性的甚至是惰性的思维中突围。
本次论坛共收到了二十三位作者的四十多篇(组)作品,和上届论坛的数量差不多。共有五部中篇小说、十四个短篇小说,其余的是散文,另有吕晓红的诗三首。这次论坛也有一些新面孔,如汪新木、吕晓红、尹朝霞、老油灯(陈冰)等都是第一次参与我们的论坛,但这一次有新面孔却没有给我带来新的惊喜,几个人提交的作品都很一般,了无新意。本届论坛最令人欣喜的是中篇小说的整体水平明显提高了。除了上次论坛跃出的一匹黑马吴向东又提交了一个中篇力作,以散文见长的詹文格、一直稳打稳扎的张礼军还有发挥得极不稳定的刘文辉都写出了不错的中篇小说。我本人觉得这五个中篇都在发表水准以上,这次我仅仅推荐八篇作品,五个中篇都推荐了。当然,还得虚心听听两位编辑的意见,进一步修改提高;这次短篇小说的数量很多,其中,陶青林的一个短篇在提交后,和我私下交流后,决定撤回去再作修改,这里就不评点了。而这次的短篇,除了严泽的新作《月牙湖往事》,其它的整体水准明显下降,我在上届论坛比较看好的陶莉、宗苗都没有写出佳作,十几个短篇里我仅推荐了两个短篇,除了严泽的新作,另一个是曾文燕上次论坛提交后经过修改的作品;这次的散文数量不少,但和短篇小说一样,很少可观之作,我仅仅推荐了莫华杰的一篇散文。在历届论坛中,这也是我推荐作品最少的一次,我不能把明显达不到发表水准的作品推荐出去,这是我推荐作品的底线。
这里,作为这些作品的第一读者,具体谈谈我对这次论坛作品的阅读感受——
一、中篇小说
这次论坛我要重点推荐的还是吴向东的作品。他这次提交的中篇小说《去势》是一篇营构意味很浓的小说。从一个三十多岁的神秘男人给“我”送来一卷破旧的录音机开始,这样的营构至少对我这样一个“专业读者”没有什么新鲜感,甚至可以说屡见不鲜。接下来的叙事更让我失望,当理念代替了体念,我最看好的吴向东式叙事的机智、性情、趣味都丧失了。直到越过了那虚幻的“幽蓝色的光晕”,随着李桂兰在俗世中出现,这个小说似乎才渐渐有了叙事的动力。这里我要提醒作者,越是虚构的文学,越是要有最实在的体验,所有虚幻的、抽象的事物都是文学的敌人。——这是一部以性为主题的小说,关于性,从狗到人,从凶猛的公狗伊丽莎白“强奸”了小母狗克林顿,到“我”表哥强奸卖鸡蛋的姑娘以致在严打中被枪毙,性的力量和原罪同时得以赤裸裸、血淋淋的展示。而这桩致命的强奸案等到卖鸡蛋的姑娘结婚后才揭开了谜底,她居然还是一个处女。这其实是一桩强奸未遂案。——这是伏笔。在表哥被处决后,然后就轮到“我”了,“我”的成长史是在对性的恐惧和性冲动中的战战兢兢地展开的,而母亲对“我”成长的介入(观察“我”内裤是一个突出的细节)无疑也是“我”成长过程中的一个重要介质,在某种意义上或潜意识里决定了“我”性成长过程中波动能量的传递方向和速度。但最终直接给我带来性冲动的还是生命的原始本能。——当顾燕儿第一次把身体交给“我”,“我”没有任何冲动,“我只有去桃花溪边,看着那些畜生玩意搭在一起时,我的雄性才会磅礴般地被激发出来。我老婆李桂兰没骂错我。我就是个畜牲玩意。”为了强调这一点,作者描述了“我”和四十多岁的成熟女性刘医生采用畜生的方式或人类祖先的方式交媾而显示出来的惊人的“干活能力”,特别是“连续作战能力”,“我是第一次听到女人也能发出如此悠长和哀怨的叫声。那叫声让我想起草原寻偶的母狼。”接下来的叙述基本上脱不了这个核心意图,而写得最多也最丰满的还是“我”和老婆李桂兰婚前婚后的性生活,有性幻想,也有伪高潮。这里边有个偶尔提及却非常重要的人物,“我”大学时代暗恋的谷小雨。对于她和渺远西藏融合在一起的想象,无疑是作者的一个良苦用心,有着某种高洁精神净土的象征意义,不过,这种象征对于吴向东笔下的那些在情欲与俗世中挣扎的众生也同样是渺远的。应该说,吴向东通过这样一个四万多字的中篇施展了他属于文学的天赋才情,他也的确是一个很难得的相当有天赋的写作者。值得一提的是,在吴向东构思这个小说之前就多次和我谈到他的想法,我再三提醒他,在写作时先要尽量把自己的感官打开,不要过分拘泥于思想啊、意义啊,应该说我的建议多少起了一定的作用,但看得出作品从体验到理念的过渡渠道依然不太畅通,至少是不太自然。尤其是“开篇”和“尾声”太做作,完全是多余的。但我觉得这是一个可以改好的作品,甚至可以改得相当好。
我对詹文格的散文一直看好,印象中,这还是第一次读他的小说。这个中篇《进城去捕鱼》从梦开始,也必然会从梦开始,当一代人又一代人远离故乡,与故乡与童年有关的故事,也只有在远离故乡的城市梦境里发生。“那个梦让猫子回到了童年”,而猫子进城是写得最关键也最震撼的一个细节:“拂晓时分,猫子像一头猪,被人扔到了城里。钻进猪笼的猫子只想早点逃离,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而这辆拉猪的车正好满足了他的愿望。蜷缩在猪笼内,晕乎乎,直至进了肉联厂,在屠宰车间验收时,才被发现混在猪笼里的猫子。”这个猫子才初中毕业,以“留守儿童”的方式长大,“他脑瓜子装的全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他的内心很复杂,复杂得远远超出十六岁的年龄段。”小说叙述的第一驱动力,是猫子在乡下“闯下了大祸,致使守瓜的小子溺水身亡了”。他父亲余立庆是村里的打工元老,可住的仍是土坯房。在乡村,房子是一个人的脸面和实力。没钱的余立庆不想回乡,又在“工头跑路”的一连串打击中最终沦为窃贼。在家里因猫子闯下的大祸闹得不可开交时,猫子已经变成了城里的一只“野猫”,从一个差点送掉了性命的小乞丐,到钻进肮脏而黑暗的城市地下暗河里捕鱼,这让不知道家里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故猫子沉迷在捕鱼的乐趣中,由于水里的成分复杂,不久他的双腿开始溃烂,身上长满了红疮。而在一场暴风雨中,这黑暗的城市暗河也最终葬送了他,“猫子眼前一黑,像一条受伤的鱼,消失在水中。”——一个故事讲到这里就算讲完了,又真的讲完了吗?这里,我只能说说我在文本上得出的结论,这是从中国最真实也最荒诞的现实中直接生长出来的荒诞小说,而作者在叙事上在乡村和城市之间交替转换,互相穿插,也驾轻就熟。但同作者的散文相比,叙事的节奏似乎又太快了一点,太快了,情节难免就会大于细节,而小说和故事最大的区别是,故事是情节的艺术,小说是细节的艺术。另外一个感觉,这个中篇虽然只有两万多字,却显得有些臃肿,作者想要填塞进去的社会信息量实在太多了,几乎包揽了乡村、城市、农民工、留守儿童之类的所有社会问题。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这也是一个可以改好的作品,同样可以改得相当好。
马云洪的中篇小说《恢复期》再次显示出了他成熟的写作实力,这个中篇以第一人称的自述式叙事展开,“我”,一个四十六岁男人,在监狱里呆了八年,“出来的时候,脑袋就变得有点坏”,从一个很会感知季节变化的人,到一个“对季节的感知不那么敏感”的人,尽管老婆已经变成了别人的老婆,儿子也变成了别人的儿子,但“我”仍对重获“自由”后的生活依然充满了憧憬。在叙事上,也充满了一个成熟作家的机智,如,“我不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但也不是原则性很强的人。因此,在很多情况下,我的策略打败了我的原则。”而应该说,一般的写作者是难以达到这样的叙事深度的。所谓从形而下到形而上,这就是一般写作者难以跨越的一步,而这一步对于文学叙事又是锁钥所在。接下来,作者叙写了“我”出狱之后回到故乡瓦当小镇的种种遭遇,小说的主干是“我”与小竹那种“源于动物的本能”的关系,但真正发生关系时,“我”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把原因归罪那个讨人嫌的套套。因为在此之前,我从来没使用这个玩艺儿。”而小竹的理解是“刀不磨要生锈,人不学就落后。你现在处在恢复期,生活正常了那事儿就正常了。今天不行,下次肯定行,下次吧。”——所谓“恢复期”,这是这个小说的第一命意。无论是写作一个小说,还是解读一个小说,必然都有一个命门,一个生发点,马云洪这篇小说的命门就在这里。于是,“我”在这个恢复期找到了一个磨刀的地方——紫阳公园,“那里的女人多又很便宜,很符合我这种身份的人。”但“我”在那里“不但不能把刀磨锋利,反而会把刀磨钝”,于是,“我又想到了小竹。但我怕在她身上失败。如果在她身上又失败了,之后我可没有理由没有脸面再找她了。”——这是一个男人很真切的想法,“我”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男人的“尊严”而战。直到“我的中学生作文实习班”开张了,“我想我的恢复期已经快要结束了,应该过正常人的生活了。”然而,这半年的恢复期最终却以悲剧收场,当“我”发现“小竹赤裸着身子正在吮吸那个男人的私处”,“我的脑袋突然间像要开爆一样”,而最后的结果是“我”砍掉方小竹的乳房。直到在警察的讯问中,“我”才彻底交代也彻底揭开了最后的真相:方小竹是“我”八年前的马子,一个卖淫女。而“我”在审讯笔录后面工工正正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李修持。一个曾经的中学教师。警察接过记录本,说:你的字写得真漂亮。“我笑笑,我知道我为期半年的恢复期现在正式宣布结束。”——这就是马云洪给我们讲述的一个“恢复期”的故事,应该说,这样的题材与立意都不鲜见,但大家可以认真看看马云洪是怎么来写这些“烂事”的,应该说,他把一个老故事讲出了耐人寻味的新意。他那颇有黑色幽默意味的叙事腔调和情调也颇值得我们去品味。但这里边有个分寸,过分了就不是幽默了,而是恶搞了。对“恶搞”我们必须保持高度警惕,我们的很多作者都有这种恶搞的现象。这会直接破坏叙事的质地和小说艺术的纯粹性。
张礼军在稳打稳扎的写了多篇很被我看好的散文之后,这次提交了一个中篇小说:《最后选择》。这个中篇写得还挺不错。作品从“天伦老汉走的那天”开始倒叙,追溯了一个乡下老汉“从戊午到壬辰”的漫长一生,在这样一个罕见的长寿老人身上,凝聚了近百年的沧桑岁月。这样一部作品,足以用一部多卷本的长篇来承载,张礼军仅用三万字左右一个中篇就完成了。在结构上,作者很简单地采用了流年式,如同编年史,弄得不好,很容易写成流水账。这样的写作路数,其成败往往取决于时间中的细节,应该说张礼军是能抓住一些不错的细节的,尤其是所谓“最后选择”,虽是“最后”,却是这个小说全部叙事的生发点,是命门所在。我感觉这个小说应该达到了发表水平,但我还是提醒张礼军,这样的叙事太少变化了,也太简单了,小说是狡猾的艺术,怎么才能在结构上、情节上、内心的复杂上有更“狡猾”的处理,张礼军还要下苦功夫。
同稳打稳扎的张礼军相比,刘文辉是表现得最不稳定的一个,他提交论坛的作品有时候差劲得想让我揍他一顿。这次,他提交了一个题为《年终总结》的中篇,他自己标明是“2007年1月写于东莞宾馆”,“2012年10月修改于长安”,时隔五六年了,我有点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真的改了,说不定又是把压在箱子底下的一个老作品翻了出来,送到论坛上碰碰运气。但我看了这个中篇之后,又不能不说,在我所读过的刘文辉的作品中,这还真是写得最好的一个。小说以一份年终总结的写作过程为生发点,很自然的伸展开枝叶,孙明辉这个轴心人物写得很到位,“十年前,他孤身来到这个城市,应聘到明达公司做董事长秘书。复杂的人事关系,尊卑的等级制度,随时可能炒鱿鱼的残酷,不得不令孙明辉处处小心行事,在各种场合周旋,应付上下左右的面孔。他像一个不善游泳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游到对岸。他想停下来休息一下,可是不行,身后的海浪随时会把他拖回海里,淹死他。他兢兢业业的工作,赢得了上司的认可。年初,前任董事长李明和调走,安排他做办公室主任。”围绕这个年终总结,从新来的老总陈思量,到物料部元老级员工李明、计生部部长郝其予,还穿插了孙明辉处于危机中的家庭和妻子萧萧、办公室文员小姐刘小君等人事,甚至还有“堂哥被摩托车撞死了”了等发生在故乡的事情,信息量很大。但刘文辉没把这一大堆是是非非的人事搞乱,或展开,或演绎,故事虽然一般,但几个人物形象都立起来了,而且通过这些人物表达了几种命运的存在,颇有人生的况味和宿命感,结尾也结得自然而干脆:“回家吧,家里还在等着吃饭呢!”——看了这个作品我多少有些疑云,这是刘文辉写的吗?他到底是能写还是不能写?
二、短篇小说
关于这次的短篇小说,整体水平确实不高,唯一的亮点就是严泽这次提交的短篇《月牙湖往事》。这个《月牙湖往事》也再次验证了我的一个判断,严泽很可能是我们长安作者中最擅长短篇小说的。此前,我对他的《青虫》、《手铐》都给予了较高的评价,这两个短篇将分别在《文学界》和《北京文学》发表。而严泽的这个短篇写得更加自信,更有韵味,也比他前几次论坛提交的几个短篇又有看头。我感到他终于找到的叙事自信,甚至找到了自己,才会写得一个比一个好。前几天,他跟我又谈了两个写出了初稿的短篇,又是好家伙。其实,《月牙湖往事》的题材并不新鲜,甚至是一个陈旧的老故事,但他显然不是为了讲述一个故事,而是我多次重复过那句话:为了呈现一个他所发现的“世界”。对于岁月而言,这无疑是一种重新发现,从一开始叙事就有着非常鲜明的在场感。“有事没事,少云叔喜欢去跑马台上走走。当夏日一天天来临,荷花开始稀稀落落探头探脑时,少云叔每天都要去跑马台上。他在等一个日子的到来,这天就是农历的六月十五。这时,月牙湖的荷花已经开得拥挤不堪了。每年的这天晚上,少云叔家的跑马台上要唱一场花鼓戏,五十年多年来都是这样。”叙事的动力和故事发生的现场都在这里。其实这篇小说就可以叫《跑马台》。围绕这个充满了乡情与民俗意味的舞台或歌场,少云叔,秋爹,少云叔死去的父亲——红极一时的歌场才子,西乡歌郎,活着的,死去的,都曾在这里轮番表演,东乡人和西乡人在这里上演了一场场豪赌,他们押上去的赌注,竟是他们养命的湖泊!从严秀才、秋爹到少云叔,他们的人生一直在这跑马台上演绎着,充满了世事变幻、沧海桑田的命运感。而一个与毒药有关的谜底,直到最后才被惊心动魄的揭开。而一个揭开了可怕谜底的世界,被作者最终充满了意境地呈现出来:“雪还在下,天地一片白。月牙湖无声无息。”——这个小说很有命运感,很有宿命感,很有玄机,甚至是一种接近天命的玄机。略显不足的地方在于,这个作品写得比较拖沓,有些背景交待得过于详细琐碎,还可以进一步压缩水分,最好压缩到一万字左右。尤其是那些时代背景性的文字可以一笔带过,这样可以给文本带来更活泼的跳跃感。
说说宗苗。从第一次读宗苗的作品,我就觉得他是有天赋的写作者。尤其是他的叙事语言,渗透了文学感觉。这次他提交了两个短篇《玻璃星》和《后视镜里映无邪》。但这两个作品都让我感到失望了。《玻璃星》是一个完全从现实出发的小说,叙事也很一般,叙写“我”在一家玻璃厂里的工人生活。从“中专毕业两年后,交了100元中介费,进了这家玻璃厂”, “身边的面孔换了一批又一批,我一直怀疑厂里就是用新员工的新鲜劲赚钱”。老施、爽和“我”是其中仅有留下的“开朝元老”。一番交待性叙述之后,女大学生杨漾的出现,终于给叙事带来了动力,——我反复提到“叙事动力”,不止是故事情节的推动力,也是推动小说变化、演绎、发展的一种内在驱动力。杨漾一旦出现,就成了男人们瞩目的中心,也成了小说的主角。因为她的出现,枯燥的工厂生活叙事也终于有了一些趣味。爽对杨漾的追求和受伤,“我”对杨漾的好感和暗恋,爽知道我暗恋杨漾后的默默退出,“我”为了爽的尊严而出手,直至最终离去,这些都写得比较内敛,但问题是整个叙事没有完全打开,者大大地影响了小说的可读性,一般读者甚至有些不知所云。内敛的叙事需要内功,这个内功宗苗显然还不够。提醒宗苗,在叙事过程中,该打开的还必须打开,该交待的还必须交待。另外,一个短短的篇幅里就写了这么多人物,也是一个问题。短篇小说一个最简单的技巧,就是集中写好两三个人物和几个精彩片段。宗苗的这个小说标题很好,这个题材也很好,我觉得这也是一个值得作者用心改好的作品。
宗苗的另一个短篇《后视镜里映无邪》,和《玻璃星》的问题差不多,不是废品,但必须用心修改。还有一点也是宗苗需要注意的,他的叙事语言里常带出武侠小说的语言,这让叙事变得轻佻了。
陶莉上次提交的那个短篇我是比较看好的,我和编辑都提了意见,可以改好。这次,她又提交了一个短篇小说:《野百合的芬芳》。作品从一个事件开始:大勇捅人了,逃向大山里的舅舅家。但这个故事并没有处理为一个“血案追踪”,大勇在大山里仿佛换了一种活法,但这又并不是他想要过的日子,“大勇在山上的日子可说是逍遥自在,这山里真是闭关修练的好地方,可也无聊透顶。”逍遥自在的是舅舅,无聊透顶的是大勇。大勇是在这大山里躲风头的。“这样的日子终于有了转机,直到那一天,镇上读书的表妹春花回家了。”而春花的出现让他充满了性冲动,也让故事忽然转变了方向。当他对小表妹充满了性冲动时,情犊初开的春花“这一刹那,她长大了”,结果是大勇又闯祸了,甚至是“比捅那一刀还错的大错”。小说写到这里,基本上还是可以的,至少是可以改好的,但随之而来的就是结局了,一个可以说是美好的结局,处理的方式是沈从文式的,把一些充满了犯罪感的事情处理得比较唯美。这也就是“野百合的芬芳”这一小说标题的题旨了,春花就是那野百合、山丹丹。不过,陶莉的功力显然还不够大家手笔,由于缺乏必要的过渡,也就没有充分的理由来完成这样的叙事转换,更没有充分的理由来抵达一个预设的美好结局,作者也就是只能“霸蛮”了,这就必然会有硬伤。她自己也许意识到了这一点,最后只好硬着头皮用野百合或山丹丹的寓意来“升华”,但整篇小说不但没有升华上去,反而把整个意蕴降低了,春花也好,山丹丹也好,这个寓意或象征过于明显了,也过于浅显了,结果整个作品变成一篇立意很浅薄的小说。而最后一段补叙虽说稍稍弥补了一些不足,却也一般。不过,我对陶莉的文学感觉还是比较看好的,这个小说从一开始就不是叙事的问题,而是构思的问题。
叶楼子一直是我比较看好的作者,我一直很看好叶楼子的想象力和叙事功力,他每次提交的作品文学感觉都很好,但每次看了都让我有些失望。这次,他提交了四个短小说:《花灯狮子》、《父与子》、《赶鸭人》、《久》。《花灯狮子》写老街上一个耍狮子的老人“石狮子”的苍凉心境,老伴死了,儿子死了,他再也耍不动花灯狮子了。在一般性交待之后,叶楼子开始有了惊人之笔,而且充满了鬼魅气息:“椅子里的石狮子惊起耳朵,含着敌意与警惕,捕捉门外一切动静。忽然,他记得梦里是两个影子——石狮子跳起来:母子俩回来了。”接下来的叙事如同在幻觉中发生,又似乎在现实中发生,这个叫石狮子的老人和真正的石狮子也仿佛化身于一体了:“过老街,一拐角,是石桥;桥下,水流坦荡。桥上的石狮子嘴含石球。‘狮子’爬上石狮子,看到水面的球——那枚月亮——甩头扑出——这叫狮子甩头,不会没有人不知道。”这一切,应该是在一个老人的回光返照中发生的吧。——这个还真是很见功力,但我觉得还可以充分展开,写成一个很不错的短篇,把一个岁月老人的生存情态和纠结的心态表现得更加充分。现在写成了小小说,叙事就显得很仓促了,和宗苗的问题一样,有些地方没有交待清楚。除了这个《花灯狮子》,后面三个小小说题材各异,但我的看法是差不多的,作为小小说,这四个作品都达到了发表水平,但我本人对小小说一直不大看好,感到叙事空间实在太狭小了。或许这是我的偏见吧。如果我写,我肯定会写成四个短篇。这个意见,仅供叶楼子参考。
杨信莲正在孕育一个小生命。在孕育一个小生命的同时,她的写作仿佛也在缓慢地成长。这个题为《胭脂与眼影》的短篇,从标题到叙事乃至人物的命名,依然洋溢着小女人的味道。不过,这没有什么,杨信莲就是一个小女人,她没有必要改变自己。小说描述了和“我”一起长大的果果(也是“我”哥哥的恋人),她是“一只没有脚的雀”——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小说标题,作品描述道:果果和哥哥分手,说大家“理念不合”,然后和赵庆双双奔赴广州;哥哥在镇中学教书,他很热爱他的职业和那群孩子,并不打算放弃,甚至当果果拿分手威胁他的时候,他也没有改变。果果是一直都渴望外面的世界,她努力地学英语、法语,她认为在外面能够运用外语种沟通,更能融入主流社会,她甚至想得更远。所以她一定会离开小镇的。“我”认为那时哥哥也并非不是不能为她离开小镇,也许果果没有给他考虑的余地,也许是他们的感情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这也是这个小说的生发点。所有的故事,命运,都因此而发生。这里边有一个很不错的细节,也是一个很敏感的细节,“我”哥哥把对果果的爱移情于一个长得像果果的女生。不过,作者处理得很健康,可以说是“有惊无险”。而“我”哥哥最终也没有在小镇上坚守下去,他辞职了,追随果果去了上海。结尾,其实也是结果,“他们都离开了,只剩我一个人坚守我心目中的小镇。”作品叙事像绸缎般光滑、舒展,也很自如。但又不能不说,杨信莲的这种小女人式的叙事终归是显得浅薄了。这也是她一直难以突围的一个难关、一个瓶颈。
李方美是一个很认真很用心的写作者,他这次提交了两个短篇:《阿姨》和《百万债务》。先说《阿姨》。这是一个苦心经营的作品,一个关于父母离异之后的故事。“阿姨”,一开始是“我”的小学老师张菁;继而“我”又以“阿姨”的谎言骗爸爸去与已离异了的母亲约会,但妈妈还是走了;但“爸爸的生活当然不会以我的意愿为转移,他到底找了一个女人来做我的阿姨,他亲昵地叫她红。”接下来的故事或故事的主角也就是成为了“我”后母的红。“我”和后母红,我和后母带来的女儿茜茜,开始了纠葛与演绎。作者始终抓住“阿姨”这个文眼来写,结尾更是出人意料,“我”这个当兵的儿子给离异的妈妈写信称之为阿姨,而给父亲写信则管一开始唤作阿姨的后母叫妈妈。应该说李方美的这个小说写得的确是非常用心了,用心良苦,从开头到结尾都很不错,整个过程中也不乏可圈可点的细节。但很遗憾,你看了之后会觉得特别有匠气,且又不是出色的工匠玩出了的手艺,几个人物都没有写到位,叙事也没有完全舒展开,也缺乏的独到的细节,一个结局早已预设,但作者没有力量奔向他最终预设的那种结局。读到小说的结尾,那封信最终没有发出,这篇小说最终也没有成功。但不能说这是一个失败之作,作者可以按照现有的框架和人物来修改;《百万债务》我也看了,也是第一人称,“父亲走了,我应该哭成泪人才是,但是我却欲哭无泪,父亲走时给他唯一的闺女置办的唯一嫁妆,竟然是百万债务,您说这叫什么事!什么父亲呐!”——这是这个短篇的叙事动力。但接下来的叙事又让我失望了,也会让每个读者都失望。作者没有写出任何新意,哪怕作为故事看,也太老套太没有意思了。——这两个短篇看完了,才看到李方美给我的一封附信,主要谈了他对自己作品的想法:“《阿姨》试图解剖一个离婚家庭八岁孩子的隐密内心世界;《百万债务》则是对当下女子婚恋观的一例正解。我是用心用力了,然而力有不逮。”他这是创作谈,也是和我“谈心”,我也和他交心:李方美是一个对文学非常真诚、非常用心的写作者,但从谋篇布局到叙事确有“力有不逮”之感。我不是在读他的小说,而是在研究他的问题,他的进步不大,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譬如说,这两个小说的开头都很棒,如果全篇都能达到这个水准,哪怕故事很一般,也是很不错的作品。但问题是,在有了一个好的开头之后,接下来的叙事却找不到叙事的调子,像《继母》中的叙事语言与角色定位更有些不靠谱。我觉得李方美的问题还是基本功的问题,这个问题对他这种没有明显文学天赋的写作者,又只能下苦功夫来弥补不足了。
三、关于散文及其它
散文是最见一个写作者的基本功的。除塞壬外,长安几个散文写得最好的写作者,都是相当宽阔的写作者,如马云洪、詹文格、莫华杰,都是既写小说又写散文的。这次提交的散文作品不少,但整体水准不高,写得最好的是莫华杰的《铁皮屋》,其次是陈章的《山寨里的老杨》。莫华杰是我的弟子,陈章是我儿子,毫不掩饰地说,我感觉他们真得了我的某些真传,至少能够抓住散文的要害。莫华杰的《铁皮屋》貌似平实,却渗透了一个漂泊者真实的隐痛。当然,如果能够把平实变得更加扎实,像钉子一样一下一下的、扎扎实实钉下去,那就更有穿透力,也会更有一种痛彻骨髓的疼痛之感。陈章的《山寨里的老杨》是一个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十分用心的散文,从一个做山寨手机的老杨,写到都不知道自己是否真实的老杨。难能可贵的是,这个老杨又一直在努力的保持着自己的一份本真,而且是心灵意义上的。知子莫如父,陈章写的这些人物、这些事情都是真实的,没有一点虚构,但并非真实就能写成真文章,这里面需要独到的发现,需要把真实的本质从真实的现象里揭示出来。所谓散文的穿透力,说穿了,就是一个从现象到本质的逐渐揭示过程。这其实也是文学的本质,如果说文学真有什么秘诀,这就是最大的秘诀。——这里特别说明一下,由于陈章是我儿子,尽管他也是长安作者,在长安打工两三个年头了,但这次我没有把他的散文作为推荐作品,我还在要他进一步修改,他有些叙事还没过基本关,尤其是开头部分还显得比较稚嫩。再说,他是否会走文学这条路现在还不好说,若要走还要下苦功夫。他有这个毅力吗?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覃祚华在上次论坛提交的长篇少儿小说《远去的童年》我断断续续看完了,一是这几个月我实在太忙了,二是呢,这个作品也没有让我一口气读完的那种渴望。这里谈谈我的看法,覃祚华的文学感觉和叙事基本功都不错,但我感觉这个长篇不能定义为少儿文学,应该是更宽泛的校园文学。尽管我们都经历过少儿时代,但真正回想起来,那个时代或那个少儿的世界,现在还真是很难去真切体味到的。我写了上百个中短篇小说,也有一些青少年题材的作品,最近我即将推出的一本书《鱼缸里的一个少年》就是这方面的小说结集,也是面向校园和青少年发行的。但连我自己也感觉很“隔”。其实我和覃祚华一样也是师范毕业,也当过几年教师,也学过心理学、教育学,这方面的理论和生活经验都是有的,但我却写不出真正的少儿文学,这可能与找不到“童心”有关。《远去的童年》也存在这个问题,基本上是在一种成人的语境里旁观少儿的生活,那种视角也是成人的,或成人强加给孩子的,那种童心和童趣都出不来,强作而出后又特别不自然。读着这样的作品感到特别堵,一个成人可以浏览少儿的生活,却无法对儿童的精神世界进行一次原汁原味的梳理。这是一个大问题。另一个问题是,整个小说基本上是用公共语言叙事,这个问题,在他这次提交的散文上《1992,想你,在东莞》也是如此。这是个一万多字的散文,也算这次论坛比较优秀的散文之一,写的是“我”在东莞找工、打工的生活。这是典型打工题材作品,作者的叙事功底是不错的,有几个片段、细节都很不错,人物和事件都显得比较杂乱,作为散文,在剪裁上就有问题,必须删繁就简,有的地方必须一笔带过,有的地方必须扎扎实实写透。也可以考虑分成几个散文来写,写成一组或一个系列,可以按一个一个的人物写,也可以按一个一个的事件写,多侧面、多视角的呈现出工厂里原汁原味的生存状态和精神状态。特别要注意的是,既是散文,就不必把来龙去脉交待得那么清楚,把你最想写的部分凸显出来。单无论怎么写,都应该规避公共语言叙事。
汪新木先生是这次论坛出现的新面孔之一,也可能是长安文学论坛开坛以来年龄最大的作者之一,年过花甲了。他这次提交了两篇散文《苦菜花儿开》和《胡师傅》。从题材看,没有太多的新意,这就要靠作者的功力来写出新意了。这个难度很大,但看得出,王先生的文笔是相当老练的,也是有相当好的叙事功底的,如果把发表作为一个水准,这两个散文都够水准了,但众所周知,在同等水平下一些比较新颖和独到的题材就占优势了。所以,这里我真诚建议汪先生如何在推陈出新上多下点功夫,或许会有新的收获。不一定是为了发表,不断的创新也可以让人获得新的生命力,越活越年轻。
徐颂翔这次发来了三篇散文:《我的求职变奏曲》、《我与水的爱恨情仇》和《粉红色的五婶》。《我的求职变奏曲》是一篇全须全尾的、编年体散文,散文可以这样写,但你得写出新的体验、新的发现,如果没有新东西,那你就必须写得特别深刻,深刻到锥心的程度。但徐颂翔显然还缺乏这样的功力,《我与水的爱恨情仇》和《粉红色的五婶》也是同样的问题,这也是我们当下散文写作的一个普遍问题。
小结一下。
又一次读了这么多长安作者的作品,第一个感觉,长安作者依然保持着旺盛的创作精力,短短的两三个月内,每个人都能写出大量的作品,这是好事,也是问题。譬如说,李方美、段玉荣、衡红蕾这几个一直积极参与我们论坛的作者,他们的作品也让我一直在琢磨,为什么在参与了多次论坛之后,他们的进步还是很慢?我感觉对论坛探讨的内容还是消化、吸收得不够,每一次论坛我都对他们的作品提出了很具体的修改意见,像段玉荣上次论坛提交的那篇写矿区家属的散文,我就建议她从社会与人生的依附感上去做做文章,深挖下去。但他们似乎更热衷于提交新作,而每次的新作又都令人失望。所以,我再次向他们也向存在着这里问题的作者郑重建议,先别急着写,沉下来,少写,多读,多琢磨,多交流。我也想过,我们的论坛每个季度才举办一次,交流的时间毕竟十分有限,所以特别希望我们长安作者能加强论坛外的交流,甚至可以针对一些有修改基础的作品,自发地举办一些小型的文学沙龙,这样肯定会有更大的进步。
此外,随着长安作者的作品在刊物上发表的作品越来越多,又加上东莞对文学的奖励和扶持措施正式出台了,这让我们难免有急于求成的浮躁情绪。本年度我们还将举办一次冬季论坛,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不想给大家加油鼓劲,而是想给大家浇浇冷水,在即将到来的冬天让自己冷静下来,让长安文学回归沉着与淡定的状态,新作可以继续构思,但千万不要挖空心思。我们举办六次论坛以来,在我的印象中,留下了很多有修改基础的作品,希望大家能冷静地修改好,提交长安文学冬季论坛。
最后,我想把司长冬给我的一封信转发给大家读读。司长冬是我在春季文学论坛上发现的一个很有文学天分的作者,但“为生活所累”,他辞别长安去了佛山,这让我感到若有所失。这样的感觉在长安诗人尹红灯离去时也有。尹红灯的离去不止是让长安少了一个诗人,一直到现在,长安几乎没有诗人了,即将开评的“长安文学奖”甚至可能让诗人和诗歌缺席,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遗憾。其实,无论是尹红灯还是司长冬都不忍离去,司长冬离去后对长安最怀念的就是我们这个我们这个文学论坛,甚至萌生了一个成立“长安文学创作培训学校(班)”的建议,以“长安文学”的名义将一批散落在长安以外的文学爱好者聚集起来,以函授为主“师资力量以长安作家协会为主,收费由您定。”这封信让我感动,这个建议却难以实现,毕竟我也是一个写作者,我的主要精力只能倾注在我自己的写作上,根本不可能抽更多的时间来办文学培训学校。实话实说,现在这个论坛就已经占用了我大量的写作精力,所以我特别希望我们长安作者倍加珍惜这个论坛,围绕这个论坛抱团取暖。我也相信,读了司长冬这封信,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感动,也更觉得我们这个论坛是多么值得珍惜。只要这个论坛像现在这样扎扎实实地办下去,就会有实实在在的收获。从去年春季到现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别的不说,只说我们写出了多少作品,发表了多少作品,我相信没有人再怀疑这个论坛实实在在的作用和效果了。
我在想,如果这个论坛坚持五年,长安文学创作将是怎样的面貌?
2012年10月30日
附:司长冬来信
陈老师:
您好,自长安春季文学论坛匆匆一别后,屈指算来竟已快有半年的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我为生活所累,在4月16日辞别长安只身来到佛山,虽然薪水有所增多,但在文学上却惨不忍睹,只发表了一篇一千八百字的小小说。曾经有过的灵感和构思,也因工作繁忙的原因,也渐渐地荒芜了。每当想起您和邹老师对我的鼓励和教诲,真是无地自容,我让您失望了,在为五斗米而屈膝的同时,浑身浸满了铜臭,真没办法,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巨大鸿沟让我枉自嗟呀!
上次春季文学论坛上,我看到了木兰写给论坛的信,她提出了作者一旦离开长安后就无法再感受长安文学氛围的问题,若以“户籍地和工作地来界定长安”的话,只能让有志于文学的业余作者徘徊在长安之外。当时,她的话就引起了我的共鸣,我想起了《长安文学》2011年第6期,您在“长安冬季文学论坛作品述评”中,对尹宏灯离开长安,所流露出的遗憾。的确,非长安籍人士,若再加入长安文学论坛,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失去了“长安”的意义。可“长安”毕竟有一定的地域和人口限制,在人员流动频繁的今天,若打工者一旦离开长安,因生活和工作的关系和文学渐离渐远时,长安文学论坛的盛况只能在他们心中留下失落和疼楚,这对各方面来讲,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鉴于这种情况,我萌生了一个调和二者矛盾的建议,那就是成立“长安文学创作培训学校(班)”。以“长安文学”的名义将一批散落在长安以外的文学爱好者聚集起来,以函授为主,以一个QQ群的方式定时对某一篇作品进行讨论,再由老师定论。师资力量以长安作家协会为主,收费由您定。
陈老师,如果这个培训班能成立的话,能让众多的作者聚集的“长安”的麾下,不仅能壮大充实长安的文学创作队伍,更能扩大《长安文学》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必将遥遥领先于《领悟》《塘厦文学》《东城文艺》等兄弟刊物。至于函授费用,既使费用不菲,但只要能提高大家的创作水平,那也是“物”超所值,必将成为众多文学爱好者的福音。
陈老师:在众多文学爱好者中,很多人求学无门,创作初期不知从何下笔,只能在盲目中探索和模仿,倘有老师指点一二,就会如醍醐灌顶般的顿悟。陈老师也许忘了,您在点评我的《乱石湾》时,说缺少“命运感”,我当时一头雾水,不知“命运感”为何物,在吃饭时我向您请教,您的讲解虽然简明扼要,但让我茅塞顿开,在我以后作品中,薛斐评价说:有了一点“厚重感”。这些成就全赖您的点拨,但像我这样幸运的人又能有几个呢?更多求学无门者只能在文学的大门外徘徊,甚至迷失了方向。但当以您为主的“文学培训班”建立后,这样的遗憾就可避免许多,老师们也做了一件对各方面都有利的功德无量的善举!
陈老师,我的建议也许并不成熟,在浮躁暴戾的当代,纯文学的式微是不争的事实,各位老师能坚守一爿净土,着实让人敬佩,若能率领众多有志于文学创作的业余作者不断进取,让他们能聆听您的教诲,为长安文学的繁荣尽绵薄之力,长安文学的明媚春天也就在眼前!
最后祝陈老师阖家幸福,心想事成!
学生:司长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