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拥有永远无可替代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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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拥有永远无可替代的价值
——长安文学冬季论坛作品述评
陈启文
这次论坛实际上是秋季论坛和冬季论坛合并在一起举办,收到的稿件量之大也是前所未有的,共收到二十位作者提交的作品:一部长篇、六部中篇、十个短篇和三篇小小说,可以说是小说的大丰收,此外还有散文随笔二十多篇,其中不少是万字以上的长散文。这让我深感长安作者创作精力之旺盛和参与论坛的积极性之高,而且,参与的人数也越来越多。这次又有许多新面孔,王建华、叶楼子、刘文辉、薛斐、段玉荣、洛离都是崭新的面孔。这些新鲜血液的加入给长安文学带来了强劲的活力。这次作品的水准之高也是前所未有的,尤其令人欣喜的,像王建华、叶楼子以及前两次论坛发现的莫华杰等新锐,都提交了相当有水准的作品,这些作者,充满了创造的激情,很可能在最近一两年内就超越许多写了多年的写作者,这绝对不是妄语,请大家拭目以待。如果我们这些写了多年的写作者,不克服创作上的惰性,没有变法的自觉,继续在以前的经验上滑行,也是应该被这些新锐超越的。说实话,我现在充满了危机感。
从酝酿创办长安文学论坛开始,我们的设想就是,这个论坛不搞形式,不走过场,不说假话、客套话和应酬话,一对一、面对面地探讨,让每个作者都能一点一点地从现有创作的瓶颈中突围,通过三五年的努力,把长安文学创作的整体实力提升上去,打造出一个在全省乃至全国范围内有较大影响的“长安作家群”。在我阅读这次的论坛作品后,我对这一期望值的实现更有信心了。从另一方面看,尽管我们对这个论坛还没有做任何宣传,但它的影响力在潜移默化中越来越大了,我两次关于论坛作品的述评,都在中国作家网首页的“精彩博文”中推荐,还有左岸文化网等网站转载,点击率都很高。这次论坛,除了长安作者的作品,还有东莞其它镇街和外地的作品,尽管没有纳入论坛的范围,但这无疑是令人高兴的事情。
我当过编辑,又是一个写了多年的写作者,深知文学创作的艰辛惨淡,这里边的很多作者,都是在工厂、企业和社区等最底层打拼的员工,这都是大家在业余时间付出的心血,对每一个作者,每一篇作品,我都打心眼里尊重。在这样一个“世界工厂”里,还有这么多人做着文学之梦、缪斯之梦,他们并不是想要通过文学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在这个时代,文学也没有了直接改变命运的力量,这让我下意识地思考,或许,文学的存在,拥有永远无可替代的价值,否则,你真是无法解释在长安,怎么还有这么多的写作者和文学爱好者,还有这么浓郁的文学氛围,而且又是如此的虔诚。
在此,我也深谢作者的理解,尤其是看到很多作者在附信中对我的真诚理解,我更感到责任重大,生怕遗漏了一篇佳作。这次,我差不多用了一个月时间,阅读了八十多万字的作品,最终遴选出二十篇作品,推荐给本次论坛的两家特邀嘉宾刊物:《十月》和《山花》。《十月》是全国大型文学期刊中久负盛名的“四大名旦”之一,这次派来了编辑部主任、资深编辑赵兰振和著名诗人、编辑谷禾来与长安作者交流;《山花》则以其鲜明个性和开阔视野而富有冲击力,被誉为纯文学月刊中“四小名旦”之一,这次由副主编、著名作家冉正万来与长安作者交流。这两家名刊长期以来由于高举文学精神的旗帜而得到读者喜爱和作家学者的推崇。我深知这两家刊物的门槛之高,尽管有些作品我并不想推荐,但出于鼓励,也出于交流和会诊的目的,还是尽可能多推荐一些稿件出去(名单附后)。
很可惜,这次没有收到一首诗歌稿件,我对尹宏灯的诗是很欣赏的,他在夏季论坛提交的组诗《东莞第十年》,推荐到《红豆》,很快就在该刊第十期“诗歌部落”头条推出,这是长安诗歌创作的一个重要收获。随着他离开长安,目前在长安似乎还没有发现比他更好的诗人。
以上,也是我对长安文学论坛2011年度的一个小结。接下来,从小说和散文随笔两大板块谈谈我对这次推荐作品的感受,一些很直接的感受,如有看走眼的地方,请原谅。
一、小说:如何隐匿故事的核心意图,迂回巧妙的推进?
先说关世平的长篇《边缘人》(《滑稽人》),二十多万字,这是一部关于大学生活的长篇,作者写得很用心,有不少人生思考和现代元素在里面。“边缘人”也是一个很好的开掘视角。一般而言,我看长篇小说,无论是发表出版过的还是没有发表出版过的,包括那些国内外的名家名作,我都是先看一章,如果看了一章还没有吸引我看下去的兴趣,对不起,我就不看了。有时候我就站在书店里看,看了一章,如果还想看,就买一本回来看。我以这种心态来看关世平这部长篇,我会掏钱来买这样一部长篇吗?可能比较勉强。但我还是把这部长篇推荐给了《十月》,因为《十月》有长篇小说专刊。我没有太大的把握,但至少应该让这部长篇小说有一次进入《十月》编辑视野的机会。我深知,写一部长篇有多不容易。
再谈谈我对这次中短篇小说的阅读感受。
王建华的中篇《少女小艾》先声夺人,安静中的突然一声尖叫,从一条小青蛇的出现开始,便有吸引你往下读的强烈兴趣,少女小艾的形象也立刻变得栩栩如生,她天真无邪的神情,她的微笑和她的倔强,她的优异、聪明、勤奋和她所表现出一些令人惊异的行为,让你感到人物性格的多面性和层次的丰富性,这一切让你感觉十分吊诡。我以为这是长安作者在塑造人物方面所欠缺的。这篇小说有一种吸引你往下读的叙事动力,不是为故事所吸引,而是为着小艾这个人物所吸引,这是一个有秘密的人,“这些秘密都埋藏在她心底里,让人捉摸不透她”,这让读者有了琢磨这个人物的兴趣,有了探悉其心灵秘密的兴趣,王建华很厉害,她一下抓到了小说的要害。如何隐匿故事的核心意图,进行迂回巧妙的推进?建议大家都来读读王建华这篇小说。小说就是一种不断往内心深处走的东西。而在接着读下去时,你会发现小艾这个人物有着残雪笔下人物的某种特性。她叙事的腔调真的很像残雪,有一种阴郁的荒诞感和神秘感。尽管这是我第一次阅读王建华的文字,但我还是要说,王建华绝不是一个初学写作者,她有相当丰富的阅读经验和相当成熟的写作经验。这是我作为一个读者的感觉。应该说,这是一个相当圆熟的中篇。在我所读过的长安作者的小说中,还没有谁能够写到这个地步。
叶楼子发来了两个短篇《疼痛》《医院》和中篇《我爱米兰》。由于阅稿量太大,我本人的创作也相当繁重,每次论坛,作者若是提交了中篇,就不要再提交别的作品,否则还真是看不过来。《我爱米兰》是一篇在叙事上有创新意识的作品,对于创新,我很赞成大型先锋文学期刊《花城》的观点,“重实验性,但反对刻意另类”。据我所知,有不少以先锋或所谓“后现代”自命的作家,常常遭遇《花城》无情的退稿,为什么?因为那种刻意另类的文本,并不具有真正的先锋精神,只是皮毛,而非真谛。阅读《我爱米兰》,当然谈不上先锋叙事,但这种叙事的创新意识特别值得鼓励,尤其是对那些有一定阅历的写作者。我是第一次读叶楼子的作品,感觉他有相当好的文学感觉和叙事功力,有些叙事,尤其是对话,显得相当干净洗练,很值得长安的小说作者学习借鉴。但作者应该回避一些过于小聪明、小机智、流行语和网络化的倾向,这很容易让作品显得小家子气,作者有必要也有能力让文本变得更大气一些。
李方美的中篇《周家大院》比他在夏季论坛提交的作品更有意义,进步很大。周家大院其实不大,几间平房,前面一个小院子。周家大院的主人周全是一个不官不商的小市民,他没有亲生孩子,他早先收养了一个叫杨杨养子,院门一关,守着养子杨杨,这周家大院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天地,按作者的设计,“这对于不官不商的小市民周全来说,倒是蛮惬意的生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看古典书,乐呵。”可是乐景不长,周家大院的故事,是从居委会主任钟规矩给周全又送来了三个孩子开始的。这两个男孩一个女孩,都是从打拐专项行动中解救下来的,“从来了这三个孩子之后,周家的天地便大了,再也关不住院门”。尽管这样的故事在社会新闻中屡见不鲜,但李方美讲得很生动,很有可读性,也真的把老周讲成了一个新闻人物。但更有意思的那还是那四个孩子。正是他们,让这个中篇变得鲜活起来,充满现场感,而成人社会与孩童世界的纠结也能演绎出很多东西,也让我们下意识地感受一些东西,反思一些东西。
刘文辉的中篇《泥鳅》是一部赣西风情的乡土小说,三万多字,捉泥鳅是全文的主线。这样的乡村故事有味道,但也很容易落入俗套。当捉泥鳅与一段乡村爱情联系在一起了,我开始充满期待了,但这段乡村爱情与朋友情谊有了纠葛时,我的期望值也更大了。“牛半边和李荷花好上后”,乡村爱情故事便成了主线,我也一路往下看,一直到他们结婚,都没有任何周折,结婚后的李荷花特别口馋,这也不想吃那也不想吃,就想着吃泥鳅。牛半边说:“那还不容易?”于是牛半边又开始捉泥鳅,李荷花炒泥鳅的手艺越来越好,式样也越来越多,煎、炒、煮,花样百出。李荷花吃泥鳅也开始学会讲究了。我耐着性子一直往下读,读到最后,也没有读到让我期待的东西出现,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都没有与泥鳅形成直接有力的内在张力,末了又变成了耳熟能详的老故事。最后是“毒泥鳅”的出现,“田野里小河里几乎见不到泥鳅了,再说,大把的喷洒农药,泥鳅们的抗毒能力也加强了,人吃了抗毒能力强的泥鳅,人的抗病毒能力就低”,作者显然想赋予这个故事一些环保的、生态的、社会的警示,这个想法不错,但处理的很无力。我对这部小说的感觉是平平,太平平了。刘文辉绝对不缺乏叙事能力,他缺少的是把一个事变成一个事件的能力,也缺少对生活更新颖、更深刻的发现。
洪湖浪的《不准呻吟》上次论坛就发来了。第一次论坛就研讨过了,还推荐给了《花城》。第二次论坛他又发来了一次,由于发来时太晚,没来得及看,印象中我以为他改成了长篇。这次他发来的是最终版。由于稿件太多,我看了几章后,觉得很不错,洪湖浪延续了风趣而俏皮的叙事风格,总是能在适当的时机说一句俏皮话,说得很机智,很见功力。这部小说的叙事中也有一些网络小说的语言风格。我觉得这很好,网络文学的叙事风格也是可以有机地融入纯文学的。
严泽的这次发来了两个作品,散文《夏日荷塘》和短篇《民间故事》(《述说故事的女人》),题为《民间故事》更好。这两个作品都颇有功力,比较之后,我选择推荐他的这个短篇。这是一讲述出来的故事,这个故事只能讲,才会有味道,故事不新鲜:从一个背信弃义的故事延伸出一个复仇的故事,叙事方式也土得掉渣,但它有一种真正属于民间的原汁原味,而且让你百分之百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你读过了,你一定也会信以为真。看上去很笨拙,却有很深厚的功力。建议作者将文字顺一下。
莫华杰这次发来了两个短篇,一篇乡土小说:《南瓜》;一篇城市题材:《钥匙》。据作者自己说,《南瓜》写得比较早,修改了十多次,因此在语言上,在细节上,他个人比较满意。而城市题材的《钥匙》,他“有些刻意想写成带着哲理性的小说,想突破一些个人写作的瓶颈,虽然写得没有乡土小说那样通顺,但尝试中也学到了一些技巧,颇能自慰。唯一不足的是,《钥匙》是这几天冲刺出来的作品,它的文字和细节,都没有经过太多的时间打磨,显得有些粗糙了。”小莫的这些尝试正是他不断超越自身的一种动力。一个写作者,最可怕的是还没有形成自己的风格先就形成了自己的惰性。有了这样一种叙事动力,小莫总是能带给我们带来一些新奇的东西,譬如说《南瓜》,中写,“弟弟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套酿南瓜酒的偏方:用尖刀把刚长成型的青南瓜切开一个小孔,将酒糟塞入南瓜里面,然后加入一些水,再把小孔堵上。半个月后,随着南瓜的成长,天然的南瓜酒也就酿成了”,结果,弟弟却被南瓜酒毒死了。说实话,我特别喜欢这种有新颖发现的小说,新奇,而不离奇,很自然,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钥匙》也是一个相当好的小说,“我花了六千块钱,把哑巴买下来了”,这个开头一下就能把你抓住,而人物的命运设置,一开始就有了荒诞性。这是中国式荒诞和中国式后现代。这样的小说特别值得推荐。尽管小莫的叙事诚如他自己所说有些粗糙,但瑕不掩瑜,这是一个对生活对写作都有重新发现的写作者。
马云洪这次发来了一个短篇和一篇散文,短篇《狗日的柿子》一万五千多字,这种“狗日的”标题实在用滥了,建议改一下。“一共是一百零八个柿子,一个五分,十个五毛,一百个五块,五八四十,一共可以卖五块四毛钱。”一对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村夫妇,在盘算着他们紧巴巴的日子,而两个小兄弟在这个假期也就注定吃不上一个可以让他们骄傲的柿子了。故事由此设置也由此演绎,马云洪凭着他的叙事经验想把这样一些老故事努力地讲出一些新意。我知道非常难,换了我也非常难。期待作者有更多的发现,哪怕老故事,也该有令人眼睛一亮的重新发现。
陶青林的短篇《微绽的时光》描述了乡村女孩香花充满了童趣也包含着苦涩的成长经历,当她将自己的名字改为香华后,一切已经在岁月的嬗变中改变了,她的人生经历以及她的小家庭和大家庭都朝着另一个方向演绎,这也是陶青林一直坚持的在城市与乡土、现代与传统之间不停地穿梭的叙事方式,从时间跨度看,这是一部城乡简史,其中不乏很生动、很有意味的细节,也有很不错的构思,叙事也很流畅,绝对在发表水准之上。但陶青林叙事的一般化依然让我有些失望。小说是叙事的艺术。小说可以写得笨拙一些,纯朴一些,甚至生涩一些,但前提是,应该有属于你自己的独特味道。每次阅读陶青林的小说,我都希望能有惊喜的发现,但我只能说,他的叙事还是太老实了。他还没有找到突破口,更具体说,还缺乏属于他的叙事个性。他的进步也没有别的长安作者那样明显。他需要加强阅读,而且是用心的琢磨和阅读,在阅读的过程中揣摩,如果这个题材给我写,我会怎么写?这种揣摩式阅读是一种非常好的方式。
杨信莲的《桃花双生》是个长达一万多字的短篇,这是我读到的杨信莲最好的一个作品,在构思和叙事上比以前都大有长进。从这篇小说可以看出她对文学的颖悟能力。孙晓茗和司徒诚,两个自少年起就一起耍,以殷实家底培养出的聪明伶俐的孩子,转眼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却因为他们共同的好友郑闵俊陈述的一个梦,一个传统家庭寄予孩子的好归宿猝然终结了,完了,那么这个梦就非常关键、非常重要,梦是虚幻的,但这个梦绝对不能是虚幻的,它必须拥有结束这一切、能够改变人生命运的力量,否则这个小说又是虚浮和虚弱的。杨信莲能否写出这个梦的力量呢?她通过回忆的方式,展现了在这三人之间的情感纠缠,以及对各自情感的理解方式,这里我就不复述了,我的结论是,杨信莲为这个梦找到了比较暧昧也比较充分的说服力,杨信莲也终于为自己的叙事寻找到了一种发乎于内心的力量。我愿意推荐她的这个短篇,而且一点也不勉强。
刘俊合发来了一篇写袁崇焕的散文和一个短篇《水到渠成》,说说这个短篇,这是一个六七千字的短篇,尽管标题、叙事、题材都有些俗套,但写得还真不错,尤其是李燕这个女性人物形象,塑造得相当成功。是这个形象救活了这篇小说,相比之下,男主人公的形象就比较一般化。但这篇小说同作者以前的作品相比,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进步,如果作者能够通过阅读,通过交流,对文学视野有进一步拓展,他可以写出相当优秀的小说。他塑造人物的能力很强。
说到这里,我想谈谈《花城》2011年第5期发表的一个短篇:《灵魂拍手作歌》。张柠为这个短篇写了一个短评《囚禁在吊车驾驶室里的梦想》,我觉得这个短篇和这篇短评对我们的写作很有启迪。小说中的朱河是一个吊车司机,他的父亲是一位瘫痪的退休工人,工厂以不景气为理由不给报医药费;母亲去世了,他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照顾父亲的起居;未婚妻于莉是酒店服务员,两人一直拖着没有结婚。应该说,这是一些极其普通和常见的故事材料。这里,我复述一下张柠的揣摩式解读,我也很认同他的解读:按一般思维逻辑,故事有几种叙述方法:一是道德主题,朱河拼命挣钱为父亲治疗,舍弃自我,做一位孝子;而是社会主题,通过交涉和力争,有领导力排众议,工会送温暖,问题得以解决;三是人性主题,朱河排除各种内在外在阻力,跟于莉结婚,两人一起照顾父亲,然后再发生婚姻冲突。前面两种纯粹是宣传,不是文学。后面一种有可能变成用现实指证现实的恶性循环,也就是所谓的“现实主义”风格。但鬼金没有采用这些常见的写法,而是将琐碎、无聊、绝望的日常生活,压缩在一种梦的结构里;细节和情节的处理,吻合了“梦的工作”程序。幻想中那只自由的小鸟,与瘫痪的父亲之间产生了那么神奇的关联,它竟然飞到父亲的手掌中唱歌。直到故事结尾,小鸟跟父亲一起死去。细雨像鞭子一样在朱河身上抽打,天上又传来小鸟的叫唤。整篇小说像一支从灵魂深处迸出的奇异的歌。这篇不到一万字的短篇小说,呈现了主人公朱河对于生存的重负,以及由此而产生的精神禁锢状态的激烈反应。作者鬼金,像他笔下的人物朱河一样,也是一位被囚禁在吊车驾驶室里的司机。但作为一个作家,他显然能更深刻地领悟到,肉体的磨难算不了什么,还有什么比灵与肉的撕裂状态,更令人痛苦呢?还有什么比灵与肉彼此不忠诚、相互为敌、动辄厮打的状态,更能体现人性深处的幽暗不明呢?一个被囚禁者最大的梦想,就是想变成小鸟飞上天去,他从吊车回到地面,就像小鸟落在父亲的手心一样。因此,梦想总是像受伤的小鸟那样,坠落在人性的幽深地带。——这是张柠对这个作品的解读,我只是在此复述并表达我的部分认同。
但这篇小说也有一个明显的缺点,它的隐喻意义或象征性过于明显,我有一个感受,所有的象征或隐喻都只能让文本变得更加狭隘。如果我写这个题材,我会怎么写呢?在这个普遍浮躁的时代,很多的文学作品都是在经验与感觉的表面滑行,普遍存在着虚浮感,无力感,而象征和隐喻有时候会让我们的文学变得更加虚浮。所有我觉得,我们长安作者哪怕写得笨拙一点,也要写得更扎实一点,扎实到心灵里、骨子里的力量,远远比象征和隐喻更有力量。我们更需要执著坚韧的叙事信念。
二、散文:在不动声色的叙述中融入价值判断
邹萍这次又发来了两篇茶话系列散文:《素文的茶》和《小甘的百韵香》。如今的所谓茶话茶道散文随笔多如牛毛,或是散发出铜臭味的软文,或是借茶发酵,品茗谈禅,貌似高深,实则空泛。我敢说,我的阅读范围——尤其是对散文随笔的阅读绝不狭窄,像邹萍这些写茶,能写出扎扎实实的内容和形形色色的人物者,当是第一人。这些人物没有一个是清谈中的人物,就像这两篇茶文中的素文和小甘,他们以茶为业、以茶为生的打拼,没有那种空泛的超尘出俗的禅意,却有混同于泥淖尘世中的挣扎,惟其如是,他们对“茶人透亮清远的心境”的坚守才能凸显出其艰辛惨淡,弥足珍贵。我以为,这才是真正的禅,真正的道,是茶与人生的真谛。我真诚希望邹萍能够把这一系列茶话系列散文写下去,她写出了茶人,写出了茶道,更写出了茶魂。她已经为自己的散文找到了一种最好的叙述方式,那就是在不动声色的叙述中融入价值判断。
詹文格这次发来了两篇长散文,加起来是一个中篇小说的篇幅了。他的作品我读得不多,但在上次荷花文学奖评选时,他的散文《午夜大街》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也大致知道了他的散文写作水准。这次是充满期待地阅读了他的《一条狗的冤情》和《一弯溪水向西流》,诚如作者开宗明义,《一条狗的冤情》是“为一条狗代言”,“一条无辜的狗蒙受不白之冤,惨死在主人的棍棒绳索之下,可以想象它会有一种怎样的心情?这种悲惨的结局并不是狗的过错,恰恰是人的霸权。”尽管这个核心意图揭示得过于明显,但作者的核心意图中显然还有另一个核心意图,他写的是一条狗“悲惨的结局”,又何尝不是底层弱势群体“悲惨的结局”,这是一个非常有震撼力的意图,作者揭示得也相当有震撼力。《一弯溪水向西流》写的是外婆,这种亲情散文也是看似容易写、实则最难写的题材,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但难得出新,但詹文格为我们描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外婆”,“无论她的性格与命运,都呈现出一种极其复杂和另类的属性。她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她的复杂性与多义性成为那个特殊年代中的标本式人物。”这两篇散文都写得相当有功力,但毛病也是非常明显的,一是核心意图过于明显,散文也同样是藏锋的艺术,尤其是那种过于情绪化有宣泄倾向的叙事,作者应该处理地更有内在的张力;二是叙事比较拖沓,多余的笔墨太多。建议作者删繁就简,把每篇压缩到五六千字。这并非为了发表,而是确有必要。
段玉荣的散文《蔡河悲歌》把一条母亲河的污染写到了惊心动魄的程度。作者几乎倾注了全部的感情在描述这条河以及沿岸人民的苦难,这样的文字没有任何“花言巧语”,的确是“沉重而真切的文字”,这样的文字甚至已经与文学无关,我的意思是说,它的意义已经大于文学的意义。它的篇幅不大,但是真正的大散文。可惜,在我们这样一个时代,已经很少有人欣赏这种有大痛的散文。但我是多么希望有更多的写作者来抒写这样的大痛、大问题、大事件。
薛斐这次发来了《狗殇》等三篇小小说和一篇散文《谁踹了我的屁股》,这篇散文我看了两遍,第一遍刚看完,作者又发来了第二稿,于是又是看了一遍。比较之后,决定还是推选他这篇散文,它的角度很好,通过对“我”从小到大被人家踢了几次屁股的故事,把自己的人生经历和岁月嬗变中的世相纠缠在一起,是一篇有意思也有意义的人生随笔。遗憾的是,作者可能是为了刻意营造某种黑色幽默的效果,反而让文字少了冷峻犀利的穿透力,大多数时候只是在经验的表面滑行。建议作者读读一篇类似的散文:《扇嘴巴子的故事》。作者的名字我忘了,但我对这篇散文的印象深刻。这也是一篇有黑色幽默味道的散文,幽默也是一种深刻。
刘洁这次提交了两个散文,《迷失鼓浪屿》和《我们说说话吧》。在夏季论坛上,她带来了两篇有很好的感觉但也很不成熟的散文,经过编辑面对面的指点,刘洁改写之后,已在《芙蓉》上发表,我不知这是不是她的处女作,一个写作者能够在《芙蓉》这样的大型期刊上发表处女作,是很不容易也很值得骄傲的事情。这次的两篇,一篇是游品,游品是最容易写也最不容易写的,尤其是一些著名景点,特别难以出新,也难得有什么重新发现。《我们说说话吧》则有一个非常好的切入点,也写得非常灵动,有真实的体验在里面。但它有一个大的缺失,“我”和“萍”应该有经历,有纠葛,有扎扎实实的内容,不能就这样对着一面镜子浮光掠影地滑过去。刘洁应该用更扎实的细节让这篇散文充实起来,让我们也有充分的理由觉得,我们是应该说说话了。为什么?以刘洁的颖悟能力绝对能够理解此间的真意。
张礼军这次提交了中篇小说《珍珠项链》和散文《秋天不回来》,看过之后,决定推荐他这篇散文,这是一篇洋洋万言的长散文,整体水平也比上次提交的作品有明显进步,其中也有不少感人的细节,但有珍珠被沙子埋没的感觉。我说句实在话,散文不是不可以写长,而且很容易写得很长,但关键是,你的长文里没有掺水,像祝勇的长散文,几万字一篇,但你读了不会觉得长,因为那里边都是实实在在的内容,都散发着迷人的味道,读了还想读。目前,我们长安的作者,最好还是把散文的篇幅控制在三千字左右,不要超过五千字。建议张礼军把这篇散文提炼一下,让一些比较好的光斑散发出来,不说像金子一样发光,至少也要像云母一样发光。
衡红蕾这次又发来了两篇散文:《大亚湾看房》和《快乐的读书会》,和她上次提交的作品比,进步不大,比较而言,《快乐的读书会》还有些意思,她几乎是以实录的方式写了一家民营上市企业组织的员工读书会,还真是洋溢着快乐的气氛。
洛离(李文娟)在给我的附信中说,她“是一位来长安两年的女孩,第一次听说长安文学论坛,倍感长安文学氛围的浓厚。这次欣闻长安冬季论坛即将举行,也有将拙作参加的念头,但一直羞于点击发送。另想重新精心写一篇文章,但无奈工作繁忙,无法静心。忐忑几天,还是决定参加。想借此机会认识更多的文友。”这里,我真诚欢迎洛离参加长安文学论坛活动,也希望有越来越多的参与者。洛离这次发来了三篇散文:《东莞印象》、《月不圆的中秋》和《二十五岁的随想》,比较之后,推荐她这篇《二十五岁的随想》和大家交流,也给这位真诚的文学爱好者一次交流的机会。
附:长安文学冬季论坛推荐作品
一、长篇小说
关世平/《边缘人》
二、中篇小说。
王建华/《少女小艾》
叶楼子/《我爱米兰》
李方美/《周家大院》
洪湖浪/《不准呻吟》
刘文辉/《泥鳅》
三、短篇小说
严
莫华杰/《南瓜》
陶青林/《微绽的时光》
杨信莲/《桃花双生》
马云洪/《狗日的柿子》
刘俊合/《水到渠成》
四、散文随笔
邹
詹文格/《一条狗的冤情》
段玉荣/《蔡河悲歌》
薛
刘
张礼军/《秋天不回来》
衡红蕾/《快乐的读书会》
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