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铁生,在微笑中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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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的最后一天,当我醒来,洗漱,沏上一壶龙井,点燃一支香烟,然后,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像往常一样在写作之前先要浏览一下每天早晨的最新消息,我的眼前忽然一黑,一阵揪心的疼痛,我看到了一个人的微笑,一个人最后的微笑,凌晨三点,还不到四点,一个生命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微笑着离去。他生前留下遗嘱,去世后将自己的肝脏和大脑捐给有需要的患者和医疗机构。我突然想,也许我们这个民族,我们依然还活着的每一个人,尤其是我们这些还在写作的人,比那些患者和医疗机构更需要他肝脏和大脑……
在岭南的这个欲望与奢求过多的早晨,我仿佛听见了,他在微笑中低语——
是天堂也是地狱的地方,我想是有一个简称的:人间。
一个出生了,这就是一个不再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交给我们这个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不是一件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人所不能者,即是限制,即是残疾。
我们生来孤单,无数的历史和无限的时间因而破碎成片断。互相埋没的心流,在孤单中祈祷,在破碎处眺望,或可指望在梦中团圆。记忆,所以是一个牢笼。印象是牢笼以外的天空。
一个人的快乐,不是因为他拥有的多,而是因为他计较的少。多是负担,是另一种失去;少非不足,是另一种有余;舍弃也不一定是失去,而是另一种更宽阔的拥有。
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将一个歌舞炼为永恒。这欲望有怎样一个人间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计。
……太阳,他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当他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辉之时。那一天,我也将沉静着走下山去,扶着我的拐杖。有一天,在某一处山洼里,势必会跑上来一个欢蹦的孩子,抱着他的玩具。
人,真正的名字是欲望。所以你得知道,消灭恐慌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消灭欲望。可是我还知道,消灭人性最好的办法就是消灭欲望。那么,是消灭欲望的同时也消灭恐慌呢,还是保留欲望的同时也保留人生。
我常以为是丑女造就了美人。我常以为愚氓举出了智者。我常以为是懦夫衬照了英雄。我常以为是众生度化了佛祖。
只有人才把怎样活着看得比活着本身更要紧,只有人在顽固地追问并要求着生存的意义。
往事,或者故人,就像那落叶一样,在我生命的秋风里,从黑暗中飘转进明亮,从明亮中逃遁进黑暗。在明亮中的,我看见他们,在黑暗里的我只有想象他们,依靠那些飘转进明亮中的去想象那些逃遁进黑暗里的。我无法看到黑暗里他们的真实,只能看到想象中他们的样子——随着我的想象他们飘转进另一种明亮。
所谓命运,就是说,这一出“人间戏剧”需要各种各样的角色,你只能是其中之一,不可以随意调换。
一同去承受人世的危难,一同去轻蔑现实的限定,一同眺望那无限与绝对,于是互相发现对方的存在,对方的支持,难离难弃……
这是中国作家网上关于他辞世的一则报道——
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驻会作家,中国作家协会第五、六、七届全国委员会委员,中国残疾人作家协会副主席史铁生同志因脑溢血突发抢救无效于2010年12月31日3时46分在北京病逝,享年60岁。
史铁生,1951年1月4日出生于北京,是著名小说家,散文家。从1986年起,即为北京作家协会合同制作家,现为北京作家协会驻会作家,一级作家职称。多年来他与疾病顽强抗争,在病榻上创作出了大量优秀的、广为人知的文学作品。他的作品多次获得国内外重要文学奖项,多部作品被译为日、英、法、德等文字在海外出版。他为人低调,严于律己,品德高尚,是作家中的楷模。他生前留下遗嘱,去世后将自己的肝脏和大脑捐给有需要的患者和医疗机构。他的去世,是我们的重大损失。我们将在充分尊重家属意愿的基础上进行后面的安排和纪念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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