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孩对阿坚发自内心的感谢

□ 吴幼坚

    同性恋孩子向父母出柜，一直被认为是最大的难关。不断有孩子向我诉苦求助，说父母根本无法接受子女是同志这一事实，他们不知该如何说服父母明白道理，帮助父母转好这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很多孩子说，吴阿姨，如果您是我的妈妈就好了！您的儿子远涛真是最幸福的同志！

    说起这个，我想重提2009年元旦，远涛为祝贺首届同志父母恳谈会召开，给我发来一封公开信，他写道：“……我和你朋友般的关系，我向你出柜的轻松，也许令其他家有同志的亲友们感到羡慕，但光是羡慕没有什么意义，所以我希望大家不再关注你我个人的故事。随着亲友会的发展，应该出现更多爱同志儿女的爸爸妈妈，并且被我们所记住。”也许出席开幕式的人们还记得，当我读出儿子这封信时，唯一令我声音哽咽的便是此处。我深知父母养育儿女的艰辛，明白他们只将儿女看作异性恋时，为之设计的人生道路是怎样的，而一旦得知儿女是同性恋，多数人是何等震惊、无措、失望……我自己没有经历这些内心挣扎，是因为儿子出柜前我就对同性恋知识有所了解，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和先生都尊重儿子作为独立生命个体的权利。但我觉得不成问题的并非就不是问题，那些爱同志儿女的爸爸妈妈，确实很不容易做到这样，他们应该受到大家的格外敬重。

    下面发表的，是年轻同志Source与我的通信。通过他的叙述，我认识了又一位可亲可敬的母亲——

    一、Source第一封信（2009年11月5日 下午5:19）

    您好：吴阿姨，我是来自☆☆的一个男孩，我叫Source，今年23了。我要来对您说声谢谢，真的发自内心由衷的感谢，如果没有您的勇敢，您的贡献，我想我可能没那么容易得到妈妈的理解，或许她永远也不能理解。我看了您的博客知道您很忙，但我还是想把事情写出来，希望您能百忙中抽空来看看。

    我从初三已经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了，大学开始，就和同性谈过两三次恋爱，终于，在我大三的时候偶然地遇见了他，就这样，我和他不知不觉已经在一起3年了，我俩在圈内也成为了别人羡慕不已的一对。我俩都深知，出柜带来的困惑，也不想伤害到任何人，所以还是选择了隐瞒。在爸爸、妈妈、别人的眼中，我俩就像孪生兄弟一样整天在一起。

    直到昨天，一封信打破了一切的沉静。昨天我妈妈感冒了，就请了天病假在家休息，她想天气开始冷了吧，帮我从衣柜里整理一下换季的衣服。就这样，她发现了那个皮袋，里面装的是我和BF每个节日的礼物，其中有一封情书。妈妈看了，她看了，我守了10年的秘密终于戳破。

    我下班回来吃过午饭，正想睡个午觉去上班的时候，妈妈来到我的房间，问：“衣柜里的那封信我看了，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写出一些这样的东西？”那时候，我头皮也发麻了，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最终我还是承认了我是同性恋。妈妈表现得很冷静，反而是我变得很激动，一边说一边不停地落泪，因为我怕她要分开我们。

    妈妈认为我只是不懂事，或只是认识了他才会变成这样，如果没有他我就不会这样。我解释了很多，她所顾忌的是朋友亲戚知道后会投来怎样的眼光和舆论。她宁愿叫我不要结婚说那也不要紧，但就是不要搞这种事，很丢人，会遗臭万年。或者找个女孩结婚了，你想怎样都可以。反正就是要找个掩饰不要让其他人知道。然后就是要我和现在的他断绝这种情侣的关系，她说3年算不了什么，我就当你不懂事玩一下，放手吧，还是做朋友她不介意。在我心中，我和那个他已经认定了对方，和结婚无异，我们没有的只是一张纸，但这张纸在我们心中，是一种无形的责任，要大家互相扶持到老，这样和叫我跟他离婚没异样。而在妈妈心中，认为我是可以改变的，只需要时间。我特地请了半天假，和她谈了很多。到最后，她还是叫我听她的话，不要再纠缠了。

    晚上我回公司加班，回想起前些年广同网上发布过您的事迹，就开始查阅关于您的信息了，我想这应该可以帮助我找到方向。回到家11点多了吧，家里没灯，妈妈已经睡了，我上到房间后不久，妈妈来和我谈话了。她说她根本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关于我的事情，觉得整个人都很寒，很空洞，很担心。她还是那几句，叫我不要纠缠了听她的。然后，我就说给她看些东西。本来，我是想晚上先看一看关于您的访谈的内容，过两天让妈妈情绪平静一点的时候给她看的，但看现在的情形，不管有没有帮助我还是直接给她看了。

    我和妈妈两人一声不响地在看，回响在耳边的只有吴阿姨的声音，以自己身为一位同性恋者母亲阐述见解的声音。访谈完了，妈妈的态度明显地改变了，她说看了访谈后，心里舒坦了，也明白了许多。她说：“妈妈也不是一个固执的人，我只是想你幸福，怕被人歧视。既然你从小就知道自己的事情，妈妈也不好说了。不过这事，妈妈还是要一段时间去接受，这事就不要给其他人知道了，爸爸我也不会说给他听，他那性格我也不知道怎么劝，妈妈会替你保守这秘密，不要给其他人知道了，以后别人问到关于结婚的事情我会帮你说的了。”听到这番话，我已经热泪盈眶了。妈妈的嘴角也在不停地颤动，说了一句:"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你是妈妈的命根，妈妈只有你一个儿子。”终于，她也忍不住了，大哭起来。我抱着妈妈，只可以对她说：“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不管怎样，我还是你的好儿子，我会好好孝顺你的。”然后妈妈，就和我掏出了很多多年的心底话，一边哭着一边说，我看到这样子，很心痛，但我知道妈妈比我更痛。

    我做梦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是这么快的到来，也更没想到这事情是妈妈发现而不是由我说出口。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我知道这样对她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也是我最不想看见的。但还是非常的庆幸和感谢妈妈最后还是接受了，她的接受比任何的祝福都珍贵。谢谢您，吴阿姨，是您站在一个妈妈的角度说出了我妈妈的心声，让我的妈妈想通了，如果没有了您的勇敢和贡献，我想妈妈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接受一个同性恋的儿子。如果我妈妈愿意，我希望可以和你取得联系，让她和你谈谈话，让她舒坦一点。她虽然在我面前是这样说，但要真的接受这件事，并不容易，我怕她觉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安，毕竟这些心事也不知道找谁来谈。最后，还是衷心地谢谢您、感谢您，希望你身体健康、生活幸福！Source

    二、阿坚第一封回信（2009年11月5日 下午11:51）

    Source：你好！很高兴读到你的来信，特别是得知妈妈能明白事理，表示理解接受自己的同性恋孩子。她这样做很不容易，请代我向她问好，感谢她懂得爱孩子！你一定要珍惜这份无私的深刻的母爱，今后要在各方面做得更出色，还要和男友一道尽孝心，让妈妈和日后得知真相的爸爸，都不再因儿子是同志而遗憾。

    妈妈的转变有个过程，情绪还会反复波动，你和她都要有思想准备。欢迎她和我通电话，我们都是母亲，可以聊聊心事。你把电话告诉我，明晚10点前几分钟我先通知你，然后你开始拨打020－37611068，我第一个接听你的。如果那时爸爸在家不方便，就另定时间吧。不过近日亲友会事情太多，我一时难以抽空在热线之外接听了。

    你最好尽快让妈妈看看我博客上“播客”的几个视频，再设法从网上下载美国电影《天佑鲍比》，和妈妈一起看。那是根据真人真事创作的，十分感人，对家长接受孩子很有帮助。我的博客“孩子”栏目有400多篇博文，其中不少是关于家长接受儿女出柜的，让妈妈看看会觉得自己不孤单。很多家长都做得不错，不一定都要像我这样站出来公开支持同性恋，能给儿女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是最起码的要求。

    妈妈愿意的话你们母子不妨来广州一趟，我们见面聊聊，还可以约上另外一对母子，三位母亲互相鼓励，相信会很见效。见面之后大家成为熟人，今后随时可以谈心。年底我们还要召开第二届同志父母恳谈会，很多出柜男孩女孩的爸妈聚首广州，交流心得体会，不少外省同志会陪家长来出席。

    周日（11月8日）亲友会在东山湖公园开光棍节联谊会，已有近百位男同性恋者报名。详见我的博客，欢迎你和男友来参加，感受同志群体的力量。你也可以陪妈妈来开开眼界，看看除了儿子之外还有那么多健康向上的青年同志。当天下午我们在浪漫岛舞厅包场，要是你和妈妈来看见大家那么轻松快乐，一定会觉得很震撼的！祝一切顺利，身心快乐！阿坚

    三、Source第二封信（2009年11月6日 上午10:15）

    吴阿姨：您好，很高兴您能回信，我的电话号码：（略），谢谢您。不过今天晚上我想约我妈妈和BF他俩见见面，毕竟以后大家还是会再见的，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不然大家心里都会有条刺。您的热线开通前，麻烦您通知一声，不过我昨晚还没跟妈妈知会一声，因为这些天公司比较忙要加班到很晚才回去，不过今晚刚好不用加班了，看今晚情况如何，如果不方便，我会回你的。还有，碍于我妈妈的文化水平一般，所以她的国语说得不太好，望见谅。

    我也深知每一位妈妈带大自己的小孩是多么的含辛茹苦，也是希望看到他健康成长然后成家立室开枝散叶，所以我会加倍地努力回报她。希望她能随时间的转移，慢慢淡忘这次给她带来的打击，以后可以正面地面对我和BF。还有，谢谢您提供的这部影片，我一定会下载和妈妈一起看的。

    我从您的博客上看到举行了很多活动，我也很想带妈妈来参加，和您还有其他妈妈一起见见面、谈谈心，但我妈妈坐不了车的，一坐就晕，还会呕吐，所以还真是有心无力。不过您这一份心，我会传达给妈妈。等事情告一段落，以后还有活动，我一定会和我的BF一道来参加。再次谢谢您，吴阿姨，对您的感激，真的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四、阿坚第二封回信（2009年11月6日 下午1:54）

    我记下你的电话了。今晚还是先不急于和你妈妈通话，等你们三人见过再另找机会。我也希望把机会让给各地需要通话的人，因为周三我去华工已经停了一期热线。最好先和妈妈看过电影、视频和我“孩子”栏目的最初文章，《为了心中的彩虹》是最有代表性的，属于初次写这一话题。再有，我是广东恩平人，平时说广州话，和你妈妈说广州话就好了。她不能坐车，那么我和义工可在合适时间去☆☆，约你们见面聊天。我最初开博时的一个网友好像就是☆☆的，我还没见过他，说不定可以见见呢。好了，就写这些，问候妈妈。

康乃馨是送给母亲的花，阿坚特地挑选这幅照片放在本文结尾处，代表亲友会向Source的妈妈致意，希望她进一步平静地接受儿子及其男友，并努力带动先生面对现实坦然生活。

同性恋亲友会热线电话020－37611068  周一、三、五晚上10时－凌晨1时，由阿坚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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