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坚、阿平、阿升和S在谈心（2008.10.14）  (Z摄影）

 

亲友会派代表看望患艾滋病的年轻同志

 

□ 吴幼坚

 

    继成功举办“中秋同赏月”和“国庆同游”活动之后，同性恋亲友会第三次活动又在密锣紧鼓筹备中。活动主题是“相互关爱，健康生活”，重要目的是对参加活动的同志进行HIV的免费检测，倡导安全性行为和健康的生活方式。由活动组制定的方案刚刚公布，亲友会号召男同志们踊跃参与，义工尤其要起好带头作用。

 

    为了形象地说明进行HIV检测的必要性，先说说10月14日我和义工代表去看望患艾滋病同志的情况。

 

阿坚和阿平在等候Z领路去看望S  (阿升摄） 

   

    事情得从2008年9月17日说起。当晚东莞同志Z打通亲友会热线，向我诉说内心的苦恼。原来他的男友S最近低烧不退，前几天进行HIV检测，在不同地方做了3次结果都是阳性，医生说他正处于艾滋病发作期。Z和S共同生活近一年，Z检测结果是阴性。他说很怕S因不愿连累所爱的人而放弃治疗。我听后表示可与义工前往慰问，Z激动地哭起来，感谢素不相识的我肯去看望他们……我安抚了他，推荐他看我博客《给我一天——一个真实的爱情故事》，写的是美国一对同志情侣如何面对艾滋，要他鼓励男友保持信心。Z留下了手机号码，表示有需要时再打来。

   

    9月19日，艾滋病患者S主动来电。他听男友说到热线，随后看了我博文关于他俩的内容，愿意和吴阿姨交流。S老家在外省山区，读小学时就没了父亲，母亲又患间歇性精神分裂症，他个性独立坚强,很早就出外打拼。S过去没有固定男友，和别人交往很冷漠，没有明确的生活目标。网上相识的Z激起他的爱意，对方也渐被他感动，两人从不同省份走到了一起。他说想不清在哪里怎么受的艾滋病毒感染，得病后自己倒没多少恐惧，最担心3个月后Z复检是阳性，那就是自己传染给他的，将会很内疚。如果是阴性，至少在健康方面没连累对方。若是两人都有病的话，将继续在一起共同面对，否则他准备住远些少接触以免传染爱人。现在S每天低烧非常疲惫，不能再上班了，靠积蓄和Z的资助生活。S表示愿做义工，我说如果能以你的经历体验提醒其他同志，就起到义工作用了。最后我和他约定近日抽空去看望，鼓励他安心治疗。

 

    没等落实去东莞探病，9月26日Z来电，告诉我S已辞工回☆☆省老家养病。Z极其记挂但无法请假去看望。Z属于高层管理，挣钱多压力大。他每天多次和S通话，夜里总为男友不幸患病而暗暗哭泣，再三劝S的亲人陪他去省会治病，不能在家里等死。Z还对我说无论S还有多少日子，他都愿意负责S生活费；最理想的是S病情稳定后，来亲友会所在的广州生活，和一些义工联系着，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不要活得太孤寂。Z很赞赏S今年情人节写给他的散文诗，表示要发过来给我看。我鼓励他写出两人故事和教训，他口头答应试试看。

 

阿坚观赏着S戴在手腕上的一串玛瑙珠，那是Z送给他的。  （Z摄影）

   

    转眼到了10月11日，我突然接到S来信：《艾滋同志希望您的帮助》——

 

    吴姨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我是S，一个艾滋同志，现在在☆☆治疗。我下星期向医院请了几天假去趟东莞，想看看我朋友的最后检查结果。我不想自己亲手害死了自己所爱的人，虽然我现在抵抗力非常不好，但是我觉得这个结果对我来说比我生命更重要。我怕出现万一的情况，怕他也染上了，那结果我不知道我将如何承受他将如何面对。所以我很想你到时候能见见我们，寻求你的帮助。因为我也只有这次机会去了，医生和我说如果我觉得有比我生命还重要的就去，我只有这次机会。要不可能都要到明年去了。您能帮助我们吗？

 

    我10月12日读到该信，立即回复——

 

    S：你好！我当然记得你啊，我和你、和Z都分别通过很长电话，还等着Z把你在情人节写给他的散文诗发来呢。不知道为什么他答应的却没了下文。

 

    我刚刚打开信箱读到来信，很感谢你对我的信赖，在遇到困难时想着我。情况紧急，虽是12点多了我也不怕吵醒别人，给亲友会外联组召集人阿平打去电话。经交换意见，他在列车上工作，可以利用轮休；我要错开接听热线时段出门办事，同时下周五要飞赴成都开会，所以最好是下周二和你一起回东莞见Z。也许这真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

 

    帮助同志是亲友会的责任，何况是艾滋同志向组织求助呢！我们互相鼓励，共同坚强面对病魔吧！这不但对你们情侣有意义，也能给其他同性恋者以启发。相信你和Z都愿意配合亲友会做好这件事。

 

    究竟是你直接回到东莞等我们去，还是先到广州与我们会合再一起去？怎样更方便些？请回复！……一切要看你健康状况而定。祝顺利！ 阿坚

 

 

S说Z跳舞、摄影都很不错，那就让他在这个村委会公园替阿坚拍摄留念吧。  （Z摄影）

   

   S在10月12日来信：《我是S，吴姨谢谢你的回复》——

 

    我明天到广州，我一个人来。主治医生本来不让我去的，但我说这次去比我命还重要，所以也许就这次机会。治疗的情况反正也说不清楚。不过这些事情千万别让我朋友知道，他为我操心太多了……十分感谢您，真的。在医院的这些日子看到这个世界实在需要您这样的人。人们太现实了，我们都习惯了那些因没钱得不到治疗出院必死的人的离去。如果你在可以回复我吗？我想一到东莞就马上陪我朋友去检查，因为那样的话下午结果都会出来。他快生日了，我希望他能过个幸福快乐的生日。他的生日就在这几天。

 

    我当天回复：“今天我向亲友会核心组阿强、阿山通报了要去东莞看望你和Z的事，他们都很支持，委托我代表亲友会向你们问候。我刚和外联组召集人阿平通气，约定……你周一下午到达广州后，是住亲朋家里还是住旅店？……周一晚上我要接热线，不能陪你多聊，你要抓紧休息。我工作间电话、阿平手机、义工阿亮小灵通，你都记一下：（略）”S回复道：“我可能马上就去东莞，那时候才下午4点。你知道时间对现在的我来说比较宝贵，尤其见他的每刻。谢谢你们。”

 

Z说水塘中干枯的老树也是一景，阿坚自然不想错过。  （Z摄影）

 

    9月14日早上出发的不止我和阿平，还多了个翻译组召集人阿升。阿升是自己争取到这次又出钱又出力差事的。12日深夜我和阿升网聊了一阵，次日他写道：“吴阿姨：你好，昨天你走得太急。交谈中你提到星期二要去看艾滋同志，多好的事啊，你关心的群体很广泛。不知我能否参加？如果自己亲身接触艾滋，才会有更深的认识，以后也才能更科学地参与防治艾滋病宣传。我能参加吗？”我答：“你想去可以呀，说不定要自己出来回车费，亲友会还没钱报销。阿平是列车上的人可以免费，我们每人50元不知道够了没有，应该差不多了。”结果阿平和阿升分别为我出50元，买往返火车票，说算是替亲友会作点贡献。阿升不但花掉150多元，还把见工复试往后推一天，这些义工真是好样的！

 

    我们三人由Z从东莞车站接到某镇，和S在茶餐厅见面。在车站广场见到Z时眼前一亮，1米75的身高，五官精致，举止得体，短袖衬衣扎进西裤里，整洁干练，就像高级宾馆的大堂副理。平和升都与我有同感。而身患艾滋的S，浓眉大眼黑黑实实，看去比我们想象的好很多。我和他握手，心想才20多岁的孩子怎么被艾滋盯上了呢？S嗓音挺响亮，走路也稳当，不过Z穿短袖单衣而他却长袖薄恤加风衣，可见抵抗力甚差。S说如果9月下旬我们见他，就是另一副模样。当时他衰弱得整天躺着，以为自己很快会垮掉；被同事护送回老家后，自己连后事都安排好了。“后事？”我问道。“是呀，死后安葬在哪个位置，我都亲自选好了。”若不是住院治疗了一段时间，S根本不敢想象可以再见到男友。

 

阿平说他要负责在10月25日活动和以后类似检测活动中带领、陪同大家去疾控中心，不妨让同志们熟悉一下他的模样。

 

    我们在一个单间内坦诚地交谈，每个人的话都说得很直率。服务员进进出出，谁会想到这里除了一个女人是异性恋，另外四个男孩都是同志？谁又会想到其中一位同志已感染了艾滋？亲情温暖着我们，笑声依然不时响起。S告诉我们，现在艾滋病人都采用鸡尾酒疗法，希望重建自身免疫系统。多数人中途被病魔打败离开人世，但他知道病友中有人至今生存十几年的，因此他最乐观的估计是十几年。他说自己能找到深爱的Z，从远方来到Z身边已经感到幸运。Z和S确定情侣关系后，都不再与其他人有性关系，决心长期相爱。两人一开始就说要做HIV检测，对彼此负责。但忙起来就把这件重要的事无限期拖延，直到S艾滋病急性发作，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他俩的教训是沉痛的，值得每个同志记取。我们几个也谈到使用安全套问题，认为大多数情况下应该使用。还有，必须自觉进行HIV检测，有病早发现早治疗，以提高生活质量。Z和S听说亲友会动员同性恋者作检查，都说这是非常值得做的事情。他俩还表示，将来有机会也要参加亲友会活动。

 

    午饭后Z和S送我们坐汽车回常平。先去村委会的公园走走，拍几幅照片留念。Z本周五就要去复检了，我们祝愿他能拿到阴性的结果，平安无事让S和我们放心。真的，但愿他过个健康快乐的生日！与他俩握别时，我再次提醒Z把S的散文诗给我。回广州后读到了《如果·如果——致永远有梦想的人儿》（组诗）。诗是大半年前写的，却很符合S当前心态（选发两首作为附录）。Z附了短信：“吴阿姨：您好!我是Z。很感谢你和阿平还有阿升一起过来看我们……我们很普通，所以我自己也真的整理不出我们之间的故事。说实在的我和S之间主要是他的付出感动着我，所以我不能自已地要为他做自己能做的。多谢了。”这次看望同志情侣感想良多，其中一点正如阿平几次慨叹，Z和S虽然不幸遭遇艾滋，不离不弃的爱情却令同志羡慕。衷心祝福两人战胜病魔继续携手前行，很远，很远……

 

祝愿我们都能健康快乐地共享这美好的空气、水分和阳光！  （阿升摄）

 

附录一  诗两首（作者：S）

 

如果·死亡

　　　　　

　　无聊

　　想到死亡

　　可并不害怕

　　只有些许伤感

　　似乎还有很多人值得留恋

　　那些在半夜哭泣的人

　　那些笑容永远比心地美丽的人

　　那些已经不在的人

　　那些视我为宝的人

　　那些真正对我好不图回报的人

　　……

　　如果真能瞬间忘记

　　就不会有伤心难过

　　如果真能轻易放弃

　　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死亡

 

如果·爱

 

    爱情是什么颜色的

　　应该跟寂寞一色吧

　　一个人怕孤单

　　两个人怕辜负

　　当为了爱情摆脱稚气的那一刻

　　我知道

　　我不再单纯了

　　害怕失去害怕拥有

　　害怕伤害害怕悲哀

　　想带着我的倔强

　　头也不回地离开你的世界

　　却被敌不过时间的诺言拽住不放

　　如果有天

　　连这样想念的权利都没有了

　　我们  该怎么办

　　如果有天

　　另外个人代替我给了你幸福

　　我该找谁要回来

　　找不到时间的答案

    我只能拼了命地爱

 

从容面对生活中的一切，不要被苦难吓倒，永远保持乐观的心态，S我们和你笑在一起！  （Z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