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童年远涛——阿坚最喜欢的儿子单人照之一
(郑成波摄)
儿子给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
□ 吴幼坚
儿子远涛的生日到了,28周岁,将近而立之年,他给自己准备了什么礼物?他将如何度过这个生日?儿子在北京和男友共同生活,还和许多中外朋友来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朋友有同性恋者,更多的是异性恋者,都很正派勤勉真诚上进。去年中秋,儿子和朋友们吃饭喝酒唱歌;今年中秋,和男友去欢乐谷游玩……中秋过后儿子生日就近了,我很放心,他没在父母身边并不孤单。
远涛从小随父母陪外公外婆度晚年。外公是人生阅历丰富、历史知识渊博的老干部、老作家,母亲是校对出身的文学编辑,父亲也是爱好读书的老师,两代文化人对他无疑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牙牙学语时,外公喜欢拿支笔在他眼前晃动,教他发音:“笔!笔!”结果他清晰地说出的第一个字就是“笔”。外公常把小涛涛抱在怀里,随口说着广州方言:“你有我咁靓,又无我咁精;你有我咁精,又无我咁靓。”我笑问父亲,你希望涛涛又靓又精吧?父亲得意地笑笑。在我看来,靓的标准可高可低,其实长得顺眼就行了。我理解的精不是精于算计,而是聪明睿智,这就离不开读书学习积累知识。

不好意思,阿坚首次“推出”儿子,老照片,又是黄昏时拍摄,只能看个大概了。
外公外婆正直廉洁质朴无华,以身作则营造出整个家族的好风气。远涛在他们身边10年,没得过一分压岁钱,因为他们不搞这一套。但是外公一柜又一柜的书籍,还有妈妈不断带回家的各种杂志,是免费教育的无声老师,陪伴他从儿童成长为青年。他自主决定购买的第一件物品就是书。那是读小学二年级的事,校园摆起推销文具书籍的摊子,远涛用零花钱买回价格不菲的课外书。我工作很忙,晚上经常坐在床上校对、看稿,远涛想听我讲解书上故事,我总叫他自己乖乖看。也许这倒激发了他的想象力,从小形象思维特别好。后来他看书涉猎广泛,文学、哲学、社会学和科普类书籍都喜欢看,越往后知识面越宽,逻辑思维更是远胜于我。
儿子小学时就是出墙报的主力,作文也常被老师选为范文。中学时语文、历史、地理成绩优异,还担任历史学社社长兼《金字塔报》主编。随着年龄增长,他的零用钱、压岁钱多了些,大部分用于买书。17岁生日时,他要求买200多元的《卡夫卡全集》作礼物。我让他等售货员找书、包装、收款,自己去附近买菜。回来后对方问发票写什么单位,我答不用开发票,是私人购书。对方觉得意外,听说眼前脸上稚气未褪的学生哥就是书的主人,更觉大大的意外。有年春节前我俩上街,说好让他选购衣物的,结果他习惯地走进书店,发现一套《中国古典文学名著珍藏宝库》降价为几百元,宁可不买衣物买了书。他大学期间做家教、校对,手头有了钱就往购书中心跑。一次去香港旅游买书,钱花得所剩无几,书多得行李车也难拖动。回到广州火车东站,把书存在购书中心一家熟悉书店内,坐汽车回家取单车,再分批把书载回家。
1999年高考前,我们夫妻俩以为儿子必定报考名校中文系。但他却比家长想深一层,认为汉语是母语较易掌握,应该利用4年攻读英语,课余继续提高汉语水平。这样,在学期间不可能太轻松,但却打下终生学习的扎实基础。填报大学前他不是一味往名校扎堆,而是注重英语教学实力,选定师资力量雄厚的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英文学院。此事令我看到儿子独立思考、不图虚名的品质。若干年后他向媒体公开同性恋身份,后来又支持我站出来接受采访,进而办博客,开信箱,成立亲友会……面对褒贬他一概保持淡定,足见修养有方。英语并非他学得最好的一门课,但高考时他英语分数很高,顺利考入第一志愿大学,后来进一步选定英美文学专业。大学时他是学习委员,多次被评为三好学生、优秀团员。除了读书他还很注重出门游历,不愿跟团走马观花水过鸭背,喜欢上网做足功课再独自启程。未满16岁那年暑假第一次独自去南京、上海,之后去过北京、香港、杭州、厦门、张家界……旅行成了他观察社会思考人生的过程。

阿坚母子在广州烈士陵园(1985年,阿坚38岁,远涛5岁)
(郑成波摄)
我中学是学俄语的,后来也没进修过英语,对儿子功课好不好了解甚少。只是不时听说他的英语作文、翻译作业受到老师称赞。大一时他借作文《The
Last
Night》(最后一夜)写出对同性爱的切身感受,老师给了高分,并要他在全班朗读。敏感的同学是可以据此猜测他是同性恋的。他告诉我之后母子俩都很高兴。以后他又将性倾向告诉了一些同学、舍友。参加工作后他也向同事公开了同志身份。他无须为自己是同志背包袱,大大有利于提升人生质量。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知同学对远涛的评价——
渡渡鸟(2007-11-06
19:20:17):“吴阿姨,你好。我是远涛的大学同学,今天看了《广州日报》觉得名字很熟,而且知道他的父母是做编辑的,一搜索网站才知道事情。大学时远涛并没有公开他的身份,但他的才华是我们都公认的。一直都会记得由他做导演的《Oedipus》,我们系拿了戏剧节冠军的兴奋和过程中的努力。他的写英文文章和文学功底也是我们同学都知道的。我们的专业是兼容并包的,所以我们的思想是不受禁锢的。只想说:支持你和远涛!”同学说的那回事我知道,远涛第一次担任导演,指挥着一班没演过戏的同学排练,还要研究服装、道具、布景,花了不少心血。最终该剧创纪录地夺得学院戏剧节7个奖项中的4个。
2003年远涛大学毕业,获英语(语言文学)学士。他曾在某出版集团任职,其后转向自由翻译。已出版译作<惠特曼新译>、《开心逻辑游戏》、《旅美一代绘画大师:王少陵》(与人合译)等。2006年移居北京后,开始为包括联合国在内的众多机构担任翻译,并涉足外国传媒的新闻工作。他极其认真地完成各种翻译,有相当部分是义务的,其中多年服务于爱白网。同样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了解到他的工作表现——
我把中国防治艾滋病基金会负责人乌辛堃在国际大会上的报告,发给亲友会义工阿升翻译。后来我去信说:“你好!谢谢你这么快就完成了任务。远涛曾在爱白网任翻译组召集人,不知你和他是否认识?”阿升回信道:“吴阿姨:你好,我认识远涛的,他却未必认识我,嘿嘿。远涛会在翻译小组中提出一些翻译的运用问题,供大家学习。他知识丰富,不仅限于翻译科学,还涉及其他学科,特别是他对于资料的采集很是强,有时会给同事们推荐一些优秀的网站,共同学习。我还有很多需要向他学习的地方,希望以后能够有幸成为朋友。”
阿升的回复令我对儿子又增多一分了解。他确实喜欢推荐好书、好文章、好电影、好音乐、好网站。他常提醒我要学习提高,写博文、接电话、搞亲友会都不能靠吃老本,我也明白和各种人打交道,要积累知识拓宽视野,不能“一本通书读到老”。儿子曾来信说:“不多看书而继续写作,其实很容易绕着自己打转,久而久之,未免产生空虚感,或沉浸在既有而熟悉的情绪中的。人若要不断进步,必须持续开拓视野,借以不断挑战自己的既有见解,并探究从未涉足的知识,这样才会觉得好书一生一世读不完,好人一生一世识不尽。我年轻,不难有这样的锐气。(我相信我会一直保持下去。)但你也可以做到!”我写博文时引用过此话,开通热线不久,一个男同志来电特意提起,对远涛的见解深表赞同。
远在海外的网友Beyond一直关注我的博客,不时发表评论。今年6月他关心地写道:“不知远涛是否有过海外学习或生活经历。如果他想成为一个翻译大师,最好在国外生活几年,这样会帮助他的事业。许多翻译大师都有国外留学或生活的经历。当然,现代社会信息发达,不出门也知天下事。一个小小的建议。”我想回答Beyond的是,远涛还没在海外学习生活过。无论从当代人了解世界的角度,还是从做好翻译工作的角度,他都需要有一段海外的人生经历。成为翻译大师谈不上,但成为优秀的文学翻译家,是远涛的志愿。知子莫若母,他总有一天会成功。
从大学时代起就积蓄力量,远涛坚定地向既定目标前行。今年5月我在北京他家,一气看完他刚脱稿的长篇译作。那是一部历史题材经典文学名著,1972年初版即获得巨大成功,深受学界和读者好评,至今长销于英语各国,被译成多种文字。原著共28章,场面气势恢宏,情节跌宕起伏,感情含蓄蕴藉。据知情人回忆,张爱玲看过,“看得津津有味”。《星期六评论》认为该作家的“历史小说独树一帜:既想象活泼、剧力万钧,又引人入胜、考据严谨。”但因种种原因,这部佳作至今尚无中译本。远涛知难而进,选定它为自己的第一部长篇译作。他为此书而研读了作者的历史小说全集、作者传记,以及大量古典作品。我不是做翻译的,但只要想象一下,中译本28万字,就明白那是何等艰巨的任务!译成后远涛先后将稿子交给30多位不同年龄、性别、性取向的朋友,人人都喜欢看,包括那些平常不读书的人。我相信这部译作会遇到知音正式出版,与广大中国读者见面。
早上远涛从北京来电话,我祝他生日快乐。问今天有什么安排,他说出门完成一项口译任务,傍晚再和朋友们吃饭贺一贺。我说要写篇博文作礼物,你今晚看吧。本来儿子生日是很私人的事,但我花时间回顾他的成长道路,既是给他勉励,也希望让更多人明白,除了爱的对象是同性,同性恋和异性恋并无两样。如果你本人是同性恋,请提高自信心;如果你的孩子是同性恋,请学着我做一个懂得爱的家长。
2004年远涛24岁时,我写了《月夜怀想》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b7a5b610100074o.html;
2007年远涛27岁时,我写了《儿子生在花好月圆时》http://blog.sina.com.cn/s/blog_4b7a5b6101000bcs.html;
2008年远涛28岁,我正在写《儿子给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多巧啊,远涛给自己28岁的生日礼物,是一部28万字的长篇小说译作。28,易发,那就祝福他健步向事业高峰进发吧!

远涛大学期间首次去北京在长城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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