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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野树

(2007-03-08 13:42:19)
标签:

吴幼坚

同志母亲

回忆与父母同住老宅

靠自己努力买二手房

情感

分类: 我这一株三色堇—自己

无名野树                                                            
值此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之际,发表本文以示纪念——                                                             
无名野树       

 

□ 吴幼坚

 

令人怀念的老宅

   

    听说我住在梅花村,许多人都羡慕:那可算广州市久享盛名的住宅区了!是的,1983年我和先生、儿子陪父母搬来时,村里还有许多幢风格迥异、中西合璧的楼房,被围墙分隔成一个个小院落。我家和另一位离休干部家,分别住在一幢楼的上下两层。据说原屋主是国民党时期的市长。我们把原先供勤杂、保姆等人出入的后门,改为我家单独使用的院门,客人来往十分方便。又在天台加盖了个厨房,哪怕子子孙孙都回来,也不愁没地方煮饭菜了。

 

无名野树

从马路对面拍摄的老宅(郑远涛摄)

   

    我在心里把这一处叫作老宅。其实“文革”前住的法政路“平园”更够格称老宅(我迟早会写些平园旧事的),但这里是父母度过人生最后岁月的地方,意义不一样。老宅有大片大片红色厚瓦盖的斜屋顶;有与客厅壁炉相通的方形烟囱,我在这个真正的壁炉前照过仿古相片;有用结实木料做顶棚的尖顶阁楼,大木门一关就自成天地;有从我住的西侧房间直通一楼的暗道,不过遮盖道口的木板在我床底下,没人会走那条路。从一楼沿石阶直下,可达偌大的地下室,那里成了先生与朋友们探讨摄影艺术的场所,我也经常充当他们的摄影模特。历尽沧桑的老宅本已墙壁斑驳、门窗破损,但父亲看中当年梅花村的清静,打算就在此安度晚年。这里是属省委管理的机关宿舍,由羊城晚报社作必要装修后,我们一住就十来年。父母住的东侧房间靠近大阳台,父亲常陪生病的母亲出去看花。邻家前院一棵绿叶繁茂的白兰树,枝桠渐渐伸展过来,很让母亲喜欢。父亲始终最赞赏我家小院内唯一的红棉树,它长在楼房北面,每年春暖便燃起团团火焰,照亮了我们的家。

 

无名野树

父母与孙辈在老宅大阳台留影(郑成波摄)

   

    母亲1993年冬病逝后,父亲也于1994年秋永远离开了我们。父亲生前对问及为何不买下房子的老保姆说,女儿女婿有各自的单位,他们能解决住房问题。还说,组织上不会赶他们出街的。我听了以上转述没说什么。有人建议父亲在晚报买一大一小两套房,将来留套小的给我,父亲也没答应。父母去世后,我和先生一次又一次地报名参加单位分房,却总是迅速地被刷下来。人们认为能住进梅花村的就不该和其他人争。1996年我们主动搬出老宅,那幢楼很快被拆掉,原址上矗起了9层高的宿舍大楼。省委房管科曾给过几处地方让我们挑,因我们都不是省委干部,不能买只能租。我们舍不得离开梅花村,拣了村东头一厅两房约50平米的一套房,安下了新家。

 

搬进雅致的新家

   

    这是建于20世纪60年代初期的4层楼房,每层住两户。外墙的黄皮早褪色脱落,木头门窗也已残旧变形。我们住一楼,窗外空地堆满废弃的建筑材料,楼上有些住户也往下扔垃圾,那儿简直成了老鼠天堂。后来肥硕的老鼠还经常在下水道潜泳,然后从便池里冒出来,吓人一大跳。1993年我自费出版个人写真集《这一株三色堇》,已掏出小家庭仅有的2万元。这回为改善生存环境,我和先生咬咬牙,拿出近3年的全部积蓄3万元,连同房管科给的几千元,请人将房子装修一番。圆拱形的水泥预制件屋顶要吊天花,地面要铺瓷砖,烧柴的炉灶要拆,污脏的厕所要建,还要把所有窗户安上铝合金窗和纱窗,阻挡猖獗的蟑螂蚊蝇。两三平米的阳台破得不成样子,外面恰好是长着杂草的空地,散布着猫屎狗屎。经请示,准许我们推平阳台,垫高空地,紧靠房间搭建约10平米的临建房。这下可解决了大难题,几个书柜放得下了。装修进行到一半,工程队建议包木门门框,我们想,如果剩下这还带翻窗的旧门,实在太不相衬,也就同意了。全屋6扇木门,正门和临建房侧门还要加铁门,单这一笔就不是个小数目。新家和老宅相距不过两三百米,装修期间我们一有空就去看。村里住户多是省市机关干部,晚饭后散步走到那边,不禁奇怪了,谁住这破地方还舍得下本钱装修?为节省搬家费,那些天我们无数次往返运送小件物品,16岁的儿子也一块儿忙碌。等到大部分书籍运过去后,路过的人都猜测说,这儿莫不是要开书店?

 

无名野树

母子俩以老宅红瓦顶为背景在天台留影(郑成波摄)

   

    我们的家具全是旧的,但房间粉刷得雪白,墙上、桌上镜框里镶着自家拍摄的彩照,各处摆放着作者历年所送不名贵而美丽的工艺品,加上每间房内都摆着放满书的柜子,整个家显得蛮有文化品味。我请《源流》杂志的同事们来作客,他们这门进那门出地东瞧西看,总的评价是“禾秆盖珍珠”,说没想到外观如此破败的楼房内,会有这么雅致的居室。儿子的班长上我家来玩,打电话给家长说:“妈妈,我正在同学家参观工艺品展览哩!”住进新家的第一晚,我躺在床上,环顾四周,心里一阵欣喜:住这房间感觉跟宾馆差不多嘛!

 

为挣钱埋头苦干

   

    那时,《源流》只是省内发行的双月刊。这家以弘扬革命传统为宗旨的杂志,提倡奉献精神。它的主管部门——广东省老区建设促进会,有大批老前辈为我树立了榜样。我算是从《广州文艺》借过《源流》工作,任副主编,采访、编稿、校对连同画版,每月报酬450元,再加交通费45元。次年我50岁办了内退,从原单位领到的退休金有限(至今我和几位老同事仍无法参照公务员标准领退休金,我目前领近1800元)。先生从中学调入大学时间较短,待遇并不理想。他提前退休,在附近开了个小小的“三色堇摄影店”,后来却让给徒弟经营,自己每天骑单车过芳村,往返几小时,帮朋友打理摄影店。早出晚归不辞劳苦,月薪800元。我不好说什么,他就是这样的人。父母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地离世,7个子女获得的,只有宝贵的精神遗产。连父亲的全部藏书,我们也捐献给了五邑大学。当时,面对小家只剩个零头的存折,我想,要让它一点点多起来。

 

    有句老话说,“百无一用是文人”。我的特长唯校对与编辑。因为敬业,我在行内口碑很好,不愁没活干。征得《源流》领导同意,我在完成本职之余公开地兼职。最多时在4家不同类型的杂志任职,副主编、执行副主编、特邀副主编、编校,等等。我还向多家出版社揽活,大多是费神而报酬低的校对。按行规每万字8元~10元,某出版社希望我优先为该社服务,社长特批每万字12元。不少单位和个人听说我校对质量有保证,特地找我帮忙把关。有些知识如文物、粤剧、诗词、音乐、医药等,我并不熟悉,但既然人家信得过,我就勤查资料,多请教专家,力求把原稿的差错也给指出来。亲友议论道,逐字逐句看砖头这么厚的书,连标点也不能放过,真是看到眼都湿了,才领那么些钱,不做也罢!我回答说,别人看书要花钱买,我看书能拿钱,还不断拓展着知识面,何乐而不为!真的,若不是有任务,我又怎会涉猎诸如《海关法》、公务员考试应知等内容呢?

 

    在最忙碌的那些日子里,我每天像上紧发条的钟表。早晨,儿子上学先生上工,我回源流杂志社。中午,赶回家做午饭,儿子稍歇一会就得上课。我连碗筷也来不及洗,要抄近路赶去五羊新邨,参与办一份时尚杂志。天黑才下班,路过菜市场匆匆买点东西,又赶回家做晚饭。儿子升高中了,要注意营养。碰上校对安排在深夜,干完家务才穿过福今路去印务公司,坐在电脑员旁看着荧屏……做完一切回家躺下,往往已是凌晨两三点钟。有个阶段去某影视杂志干,编辑部在广州电视台附近。下午坐公车去,傍晚环市路大塞车,久候不如步行,走一个多小时回家。遇上这种情况,儿子便自己买盒饭吃。凡五一、国庆、春节长假,我都提前领回一两部书稿,假期里没日没夜地校对。一次,赶完书稿已是早上8时,为了不失信用,我请朋友骑车替我送去石牌交出版社,自己则打的赶到市中心的印务公司。近几年校对任务少了,我除继续认真编稿外,写东西越来越多。总之,10年来大小假期都甚少纯粹地休息,好像已习惯从工作中获得乐趣。辛勤劳动获得回报,我们供儿子读完广州外语外贸大学,尽力满足他买大量价格不菲书籍的需求。我用完税后炒更所得,先后为家庭购进4台空调,还逐年添置一些家具。而存折中的数目,也在渐升。

                

             无名野树

             在父母度过晚年的老宅留有无尽的思念(郑成波摄)

 

屋旁小树的启迪

   

    临建房是我的书房,靠墙放张别人淘汰的大书桌,非常实用。因为家离泊车位近,垃圾车也常停在床头的窗外,刚住进去时我还会分心。头几天夜里总听到奇怪的响动,怕有贼撬门盗窃,但又想,贼也该估摸出有钱人不会住这屋吧。后来我壮着胆出门观察,才发现是二楼的猫在铁皮屋顶上闹腾。梅花村实行小区管理后,保安日夜巡逻,我干活自然更专心。身后放着两辆单车,还有洗衣机、干衣机。经常是机声隆隆中,我面壁而坐,气定神闲。卧室安装了空调,但为省电,一门之隔的临建房只用风扇。不少来过我家的作者都感慨地说,没想到你是这样工作的。我和先生都坐不上福利分房的末班车,静候货币分房落实吧,一等就是几年。所租之楼据称产权不明晰,也太老旧,原先的省委住户都买房搬走了,新来的都是些临时租户。2000年4月末忽接通知,广州要“一年一小变,三年一中变,五年一大变”,临建房须在10天内拆除。我家不想成为“钉子户”,父母虽不在了,我仍十分珍惜先人的名声。情急之下向晚报求助,5月8日即让我与另一家合租环市路一厅两室。工作间虽不近,也解了燃眉之急。

 

    我舍不得撤掉梅花村的书桌,但它几乎占去半个阳台,人坐在桌前,背脊就会贴着墙。全家衣物晾在头上,洗衣机移进了厨房,干衣机搬进了走廊。我躺在卧室床上,向阳台外望去——咦,哪来的一片绿荫?南方盛夏正午的阳光,透过枝叶间隙射下来,变得柔和清爽。出门一看,紧挨着拆掉的临建房,不知何时长了一棵树。看上去它已非幼苗,该属树中少年了。嗨,朋友,你默默陪伴我家两三年了,我们还不知道哩。此后,我们特别爱从侧门进出,一天看树好几回。除去了临建房的遮挡,它在阳光下风雨中疯长,很快就高过一楼,窜上二楼。先生赞叹道:“简直是奇迹!可它是什么树,又从哪里来?”我答:“管它什么树,说不定是鸟儿屙屎遗下了种籽。”

 

    虽说小屋雅致,住下来才发现种种不便。年久失修,化粪池多次溢满;每逢停水,因小楼没有蓄水池,要走几百米再爬上9楼,去育才学校老师家洗澡。邻近大楼住有父母生前相熟的一对夫妻,也是离休干部,我们急用水时也会去他家提几桶。他们关心地问:“你妈有病不能考虑那么周全,你爸怎么也不提前买下房子呢?”我不知怎回答。有些人夫妻各自买到福利房,还能关照已成年的孩子,对比之下父母是很吃亏。我想到二妹曾问父亲,80岁仍“上无片瓦,下无寸土”怎么想,父亲说:“多少人死都死了……”想起这话我就热泪盈眶。参与办《源流》,我常常被志士仁人的奋斗牺牲所震撼。高尚充实的精神生活比富足安逸的物质享受更重要。在争取和捍卫合法权益的同时,我会把身处逆境当作一种磨练。

 

    一年又一年,屋旁小树长得主干粗壮,枝桠舒展,还结出一个个青果。果儿慢慢转红,吸引了树下打羽毛球女孩的目光。那天我亲耳听到两个穿校服的女生猜测说,这应该是荔枝。我忍住笑回屋告诉家人,先生问:“它到底是什么?”我答:“野杨梅。红果熟透落地会惹苍蝇,鄙称乌蝇果。”儿子说:“叫野杨梅好。”儿子和我们一起在这小屋住了10年,坦然地和中外朋友交往。我曾不无歉疚地对儿子说:“你不比我们家第三代任何人差,爸妈却不能给你更好的条件……”他截断我的话头:“妈妈,不要再这么辛劳,不要再给自己增加压力。你已经做得很好!”

 

终于买到二手房

  

    2005年,上级有关部门宣布,广州市直属机关离退休干部货币分房启动,房款分三年付给。我是文联唯一要落实此政策者,款项得以一次领足。先生单位参照执行,两人合共得款23万元。我极想在梅花村买房,无奈贵得离谱。兜兜转转,最终于2006年春节,买下龙口西一套103平米二手房。因它靠近铁路和公路,50万元成交。我们喜欢它在23层高处,可以远眺蓝天白云、绿树青山。为一次付清房款,除夫妻共有及亲友暂借外,我个人拿出了13万元。若按校对每万字10元计算,10万元相当于校对1亿个字,也就是10万篇千字文。说起来钱财包括房屋都是身外物,只不过买了以后就不至于被动。梅花村那栋旧楼熬不过十年八年,屋旁已高至4楼的树也未必保得住。但我会记住它们。

 

    有人说,每个人都有一种对应的树。将来提到梅花村,我一定会想起父亲的红棉,母亲的白兰,还有我的……无名野树!

 

无名野树

搬出老宅前回望并记住它的模样直至永远。(郑远涛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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