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生前最后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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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关村传记作家
小时候我很淘气,父亲看到后总是笑着说“再淘气,就打你两巴掌。” 我才不怕父亲呢,总是一股怒气的样子,冲到他的面前,大声说:“我打你三巴掌。” 说完还真的举起小手打他。父亲这时会哈哈大笑,把我紧紧的抱在怀中。
父亲齐文彬离开我已经有半个多世纪了,五十多年前我与父亲生前最后分离时他的背影仍然深深的、深深的印在我脑海里。
父亲那宽大又舒适的后背,是我幼年时最好的“避风港”,我趴在他的后背上,是最好的事情。我两岁左右得了一种可怕的病“小儿麻痹症”,不仅使我的右腿几乎丧失行走能力,脑神经也受到损伤。虽然经过几年的治疗,恢复了行走能力,但是在五岁时脑子才有记忆能力。小时候,我的脑子还会突然出现“断片”,对身体不能控制摔到在地,腿上、身上经常是旧伤痕没好又添新伤痕。父亲看到后总是用他那一双大手,来回抚摸我身上的伤痕,满脸是心痛的表情。
记得我在六岁那年夏天的一个早上,父亲带我到一处山沟里游玩,山沟里到处是刚刚开放的牵牛花,有些牵牛花是蓝白色的,有些牵牛花是红白色的,它们有的盘绕在柳树上,有的盘绕在槐树上,这些牵牛花上还沾有露珠。
父亲说:“牵牛花根部是甜的,你试试看。” 我就摘下几朵牵牛花,用嘴吸牵牛花的根部,发现还真有点甜。
父亲又指着一些很好看红彤彤的花说:“这叫山丹丹花,它的根部是蒜头形状的,挖回家中种上,家里也就会看到山丹丹花。” 果然挖出山丹丹花的根部是蒜头形状,我挖了不少打算拿回家。
山沟里还有一堆、一堆野酸枣树,树上有很多碧绿的野生蝈蝈,它们开心的叫着,满山沟成为蝈蝈大合唱的舞台。野酸枣树枝上有多扎人的小刺,蝈蝈又是很机警,它们可以飞快的在酸枣树跳上跳下,想抓到蝈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抓了好几次,蝈蝈没抓到手可被刺满了小刺。
父亲看见后说:“我来帮你吧。” 我开心的坏笑说:“要抓不到,就打你两巴掌。”
只见父亲用蒿草编成一个大扇子,上面放上几颗野酸枣,然后放在酸枣树杈中,不一会儿就有好几个蝈蝈爬到上面吃野酸枣。父亲就飞快的把蒿草编成的大扇子翻过来扣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抓到好几个蝈蝈,父亲再用野草把蝈蝈绑在树枝上,我举着这个树枝快乐极了。
记得那天回家时天都快黑了,父亲把我背在后背上一直背回家。
1967年8月6日,那天是个没太阳的闷雨天,父亲让我去朝阳门内南小街切面铺给他买三斤切面。因为他在大兴县云岗上班,一个星期才回家一次,回单位时总要买三斤切面带回去。
那天我故意走的特别慢,因为发现近期父亲的心情特别不好,脸上总是阴沉沉的,我想让父亲多在家待一会,最好是他不去单位才好。
当我走到朝阳门时,发现父亲早在那里着急等着我。他刚从我手中拿过切面,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哇哇大哭起来,用小手抓住他的衣服不让他走。父亲弯下腰来亲亲我的脸,然后上了12路公共汽车。我在车下追了好久,直到父亲的背影消失。
1967年8月8日,父亲被人打死了。从单位拿回他遗物中的被单上还有他的大遍血迹,我用剪刀绞下一块,放在他平常使用的扁型茶叶盒里。
2005年12月,母亲去世后,为了合葬也给父亲买了个骨灰盒放在墓中,父亲的骨灰盒里就放着那个扁型茶叶盒。
大江东去,浪涛尽,千古风流人物!这是苏东坡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中的名句。
可是在我看来,应该是“大江东去,万物失,千古父亲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