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来袭
2010年4月28日
像每一个从事飞行事业的人一样,我清楚地知道风险对于飞行员意味着什么。如果哪个飞行员说他在空中从来没有恐惧过,我表示怀疑。尽管今天我已经过了那个恐惧的年龄,但当年对于飞行的那份复杂心情我至今记忆犹新。
93年的秋天,我来到了俄罗斯,那时我的飞行总时间只有550小时,4年前的那次坠机跳伞经历,在我心中的阴影依然难以抹去。第一次与格罗莫夫试飞员学校校长康德拉琴科见面,他笑着告诉我们,在未来的一年中我们将要飞6个机种。说实在的,听到这个消息我当时的感觉不是兴奋,而是怀疑和恐惧,我能过完成任务圆满毕业吗,在这一年里我会遇到风险吗?那时,毕业对我似乎遥遥无期,我对未来一点自信都没有。
很快5个月过去了,飞行非常的顺利,我已经飞了3个机种了,就在我暗自庆幸的时候,飞行的恐惧就像风暴般突如其来了。
记得那天是飞米格-21的风险科目——停车迫降,尽管这些科目在国内从来没有飞过,但经过十几次高风险科目的飞行后,我对自己充满着信心。我按照试飞卡片的要求上升到高度10000米,后面的动作是减速和关车,我收小油门减速到450km/h,并准备关闭发动机。
突然,巨大的声响和强烈的气流扑面而来,让我不知所措,当我从懵懂中清醒过来,我才知道是座舱爆破了。要知道在3月的俄罗斯,高度10000米的气温度只有零下四五十度。我被气流紧紧地压在座椅上动弹不得,但我的思维已经恢复了正常,按照应急处置程序我拉下了头盔上的风镜,并打开了纯氧,透过模糊的风镜我看见破碎但还没有落下的舱盖玻璃就挂在我的眼前,一旦被气流吹落就会打在我的脸上,而此刻,我的手根本就无法抬起将玻璃取下,我只好歪着头、侧着身子操纵飞机。耳机里嘈杂的声音是俄国教官乌拉尔的呼喊,但我什么也听不清。我只好迅速推下机头,我知道迅速下降高度着陆是此刻唯一正确的选择。乌拉尔摇了摇驾驶杆,我知道是在示意我回头,我看见他用手比划了一个着陆的动作,然后竖起了大拇指。看来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此刻飞机和我们两个人的生命就在我的手里握着。
转瞬间飞机下降到了5000米,而此刻飞机的位置在起落航线的三边上,要是平时我肯定会通过跑道一圈再着陆,但此刻我清楚必须迅速着陆。放下减速板减速,速度500km/h放下起落架,四转弯改出对准跑道,飞机的高度足有800米,这恰恰是模拟停车迫降的高度。我按照迫降的要领采用两次拉平的方法,控制飞机滑进了跑道,此时高度足有5米以上,但这已经足够完美了,当飞机在T字布前200米轻盈地着陆时,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切归于平静,我可以清晰地听到耳机里乌拉尔的喊声:“徐,哈拉索①!”
当我打开座舱走下舷梯与乌拉尔握手的时候,我才感觉到刺骨的寒意,我以为今天的飞行到此结束了,没想到乌拉尔拉开了车门示意我上车,另一个停机坪上的米格-23正在等着我们呢。
结束了一天的飞行,尽管我对自己今天处置突发情况的表现相当满意,但如暴风般突然袭来的恐惧还是让我感觉疲惫异常,第二天我就病倒了。
这次奇特的经历像一粒种子在我的躯体里长大,变成了一种飞行员才会有的特殊基因,那就是对于飞行恐惧的免疫力。如今,经过无数次险情历练的我,自认为是一个能够沉稳面对风险的人,就像今天,当我聊起在俄罗斯的那次难忘的经历时,心情就像在回忆茹科夫斯基②郊外的垂钓一样,平静和轻松……
①俄语很好的译音;②俄罗斯试飞员学校所在的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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