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芦花——瓷 马(五)完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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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悲喜交加的眼神在剑客的磨碾中、烧烤中接近了彼此的灵魂。
成为这个苍茫世界中一个大大的问号。
白雪皑皑的世界,冷、净、静、清。那旷野上突兀的砖窑,在大雪的覆盖下,远远望去似乎是这个苍茫世界中一个大大的问号。荒废的窑火在逃离的轨迹中,变成模糊的波纹。原野上残留着余热,缓慢地接近春天。
逸桦在清晨醒来,她大半生都做着同一个梦,时不时地重温一遍,以至于这样的梦境似乎成为一幅画,一段文字,一本书,一部微电影。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空间。没有开始。没有结束。每一次梦中都是前一次的翻版,每一次翻版,都是前一梦的清醒。
旧的中巴车里,逸桦和同伴挤在一起。车的右面仿佛格外呆滞,拖沓地贴着地面,将整个中巴车弄成偏风瘫的丑样。一次一次地贴着悬崖而过,万丈深渊,海纳百川,时空交替,飞轮出穹,光阴如梭……似乎所有的乘客都司空见惯了,漠然着,沉稳着。不再恐怖,不再惊呼,不再求生,不再逃离。旅途就是一盘游戏,程序都已锁定。梦的最后总是在天明之前跌落,惊醒。中巴在一个浅显的拐角处停了下来,半面砖墙挡住了车头,山崖一样地固执,危险在瞬间化作了更无知无畏的等待。一种等待的恐怖成为空前疲倦又刺激的漫长旅行,人生在慢慢地消磨,又延绵。
梦里S君正是这个中巴的驾驶员,他的白发堆积在颅顶,化作了透明的风屏,烁烁地飘洒弥散着烟火的味道。他的脸部线条在“雪山”映照之下柔润了许多,峻峭的额纹不露声色地包容了岁月沧桑,命运颠簸。这个驾驭着梦想之轮的青年,从一个荒原奔向另一个荒原。他建造了城市,建造了楼宇,建造了他的瓷马。他驾驭这破旧的中巴,险峻的坐骑,挥斥着太阳和月色的转换,全然不顾搭车人的惊诧、不安和惶惑。
逸桦就是在这样的梦境中反反复复地回忆、设计和创造着再也写不完的故事……逸桦在所谓的第六感中,数次获得发生的事情之前的经历体验,直接达到这一个梦境的心觉,知觉,心象,相成。
从黄河到长江,S君愤怒的目光,透过马背的颠簸击碎了青春的苦难。他坚持着回到了南方某一个瓷都,成就着他梦寐以求的艺术。在这个充斥着碎片、石头、泥土和色彩的城镇里,杂乱热闹的街道仿佛一个乱世江湖,堆积着远古的光荣与梦想、新生与碎裂的呐喊。无数心怀梦想的瓷艺人在炉火通红和冥思梦想里执拗着,被争名夺利和舍身取义撞击着,让艺术创造和商品俗器平衡着……烟火袅袅的瓷都,S君粘着旷野朔风冰水的画笔,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和成功中,终于可以举起手中的提灯,看到了成熟的瓷器冷冷发亮的闪烁,坚固而细腻,美丽而微妙。
S君守着残旧神秘的瓷都,将泥马脱胎成瓷马。瓷马在不断变化的过程中,驰骋着它前辈的旅程。逸桦不断地收到来自瓷都的信件和邮包,继续着她的梦境。若干年来,这个无言的传递,似乎界定了两个世界。他的瓷艺,她的梦呓。直到他成为一个瓷艺大师,一个个性独特的“养马”人,一个再也不能近距离观看的瓷湖剑客。
硕大的胚胎明暗渲染,青黄相交。柴窑中炉火对流,高温变幻,立着的瓷胚在慢慢变成坚硬的瓷器。S君的瓷马在这个充满生机的窑火中获得了新的能量,新的元素,它悲喜交加的眼神在剑客的磨碾中、烧烤中接近了彼此的灵魂。他们,人与马共同思考着、辨证着:历遍沧桑而不改的奔腾之态,何以在险途中桀骜不驯,荣辱不惊、贵贱不卑……勇者的高贵王气、与生俱来的热血,使他们在岁月中一起成长、成熟了。
冬天过去缓慢的接近春天。终于逃离的那一天来到了,逸桦将S君的处女作摆放在旧砖窑的深处,一团模糊的光环照在泥马身上,将泥马分割成一件器皿,装满孤独,装满残阳。逸桦希望有一天他们无论是谁来到这里,都可以找到曾经的旧痕迹:一池干枯的水,一个被风磨平的砖窑,一株老去的树,一匹泥做的马。
昔日旷野上突兀的砖窑,此刻或许成为一个苍凉的句号,泥马或许早已穿越荒原之上过早凋零的蓓蕾,坠落在被江湖遗忘的角落,远远地张望着青春的门。
上个世纪80年代初,一个春暖花开的午后,逸桦终于在旧式的老屋堂前见到了别后的S君,接过他手里的瓷马,一件真正的艺术品,一个从火炉里涅槃的烈马。……逸桦眼看着瓷马即将破裂,却无法在空气中接住它。那些残缺的肢体像被利器分解成开着褐色花朵的碎片,又仿佛是云烟里飘动的嘶鸣,苍凉地绝唱在黄昏的暮色中
后记
80年代,一个春暖花开的午后,逸桦终于在旧式的老屋堂前中见到了别后的S君,接过他手里的瓷马,一件真正的艺术品,一个从火炉里涅槃的烈马。(这个重逢是他们终生难忘的一次,这样又发生了很多的事情,这将是另一篇故事了,留着后话,在笔者活着的时候或许会将它们写出来。)当时细雨绵绵,桃红柳绿……命运的颤跳在历史的漩涡中开出瑟瑟的花,久远了,依旧鲜艳。
勇者的高贵王气、与生俱来的热血,
使他们在岁月中一起成长、成熟了。
在这个充斥着碎片、石头、泥土和色彩的城镇里
仿佛是一个乱世江湖

立着的瓷胚在慢慢变成坚硬的瓷器。
瓷马在充满生机的窑火中获得了新的能量,新的元素.
瓷马终归是要碎裂的,碎裂的瓷片埋在地底,
也许数百、千年以后被挖掘了出来,
成为文物贩子地摊上的贩卖品,在阳光中发出刺眼的亮色……
是短促的生命与永恒之时空的合一。
这是不是没有痛苦,你从不退缩,是我的感觉,我感觉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