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怀念着人,见了泽上的萤火也疑是从自己身体出来的梦游的魂。
我们怀念的人何尝不是夏夜的萤火忽明忽灭在黑暗的空中一转就远去了,连自己梦游的魂也赶不上,真是对时空无情极深的感伤了。
第二天的午后,居然下了一场雨,那雨的落下与江南的雨是何等的不同,这边还是晴,晴,晴的阳光,蓦然回首远边的云朵潮水一般地涌了过来,呼啦啦地就淋湿了田野里这一片庄稼,或者正在劳作的人。正发傻呢,呼地一下又赶浪头似的跑远了。你若看见云朵在哪里,哪里便有农人的衣服被湿透。
逸桦就是这样被太阳雨淋湿了,她的草帽仿佛一朵白色的蘑菇碰撞了天边的云朵,流下了晶莹的泪珠,不由自主地追逐着云朵远去的天边,眼里充满对这个陌生天象的惊奇。“哦,雨还有如此下的啊!”
这个夏季的雨匆匆而过,地上顷刻干燥了。逸桦换好了衣服也无心再去地里,她记得昨天的夜晚那个人说“明天要去那边抓鱼!”。于是他们又一次站在了一起。
那是一处流水必然经过的走廊般狭长的河流,疏疏密密的树木长在一片湿地里。时时会有流水经过以后积成的水洼,偶尔会有迟钝的小鱼来不及顺流而下,便无奈地留在了水洼里。渐渐地在水枯干后失去了生命的活泼,成为鱼的干。
因为流水的时时光顾,这里成为少见的一片湿地了。鲜见的蘑菇和嫩嫩的小花以及一个个积水的小洼,还有明显秀气细弱一些的芦花,摇曳在临水的一方,也袅袅婷婷的,给这里一种宁静的江南湿润韵味。
那一天大水刚刚经过此处,滞留的鲤鱼在清晰地游动着的影子绵绵密密而来。Lin用铁锹挖来成块带草的泥土,将水流的两头堵住,然后往洼外泼水。逸桦拿着水桶慢慢地走进坑中,可以感觉到那些慌乱的小鱼急急的碰撞,水越见少去,鱼儿越见慌乱,正所谓“浑水摸鱼”,那种我抓你溜的场景,令逸桦今日想来都觉得:“我们那时候真是疯了啊。”
天色见暗,逸桦带的水桶已经装满,洼里的鱼还在蹦跳。暮色中逸桦看Lin 将外面的长裤脱了,把裤脚扎住,直往里面装鱼呢。
逸桦呆住了。她看见Lin穿着短裤的双腿被泥水溅得像出水的藕 。
Lin和逸桦的眼睛在一闪那间碰到了一起,突然就脸红起来。
那一天的黄昏,他们被鱼的收获激动着,欣喜着……
他们将所有的鱼做成了鱼干,挂在屋檐下。整个秋天、冬天他们在鱼干的腥味和香味中久久地享受着莫名的快乐。
春天到了,Lin要回家了。他的父母为他办好了回城的一切手续,他将那把铮亮的铁锹留给了逸桦,就像绝尘而归的烈马,不再调头!
那年、那月,逸桦的脑海里时时浮动着风中晾着的鱼干、暗色原野、芦草萋萋、马灯朦胧、插进土里的铁锹、蹲着抽烟的知青……
许多年以后,当逸桦从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手里接过一包腥味和香味混合的鱼干时,她看着那陌生人温和的、带着笑意的眼睛,一瞬间逸桦恍惚回到了那年、那月、那个人身边,那个如同在尘世失踪般的Lin。
那个美丽而伤感,落寞而留恋的邂逅啊……。
“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惨白的月儿弯弯固住过往/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是谁在阁楼上冰冷地绝望/雨轻轻叹/朱红色的窗/我倚身在纸上/被风吹乱/梦在远方化成一缕香/随风飘散你的模样。”
周杰伦的《菊花台》久久地萦绕在耳边,仿佛在夜色中把一些遥远的幽忧送过去,送到那年、那月、那人……。
《一枕芦花
邂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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