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

 

 汽笛鸣响

思绪飞扬

执手相别的恋人

眼泪无助地流淌

结束了一段往事

开始了新的期望

过去了一段回忆

开始了新的梦想

车声隆隆

带走了你的人和你的梦

 

一个故事结束的地方

另一个故事开始的地方

（原载《诗选刊》2007年第10期）

在夏日的田野上

 

在烈日下

父亲的镰刀

割了一地的麦捆

汗水和腰酸背痛

 

在暴雨中

父亲浑身淋着雨水走进屋里

他口袋里的旱烟叶都湿得点不着火

但父亲浑然不觉，满眼欣慰

因为他的心和熟了的麦粒一样饱满

 

这罐罐茶丝毫不解困乏

还是给我舀一勺浆水

让我凉透个心，酸透个胃

把腰酸背痛统统驱走

 

麦茬地戳痛了我穿着凉鞋的脚丫

但却感不着疼

因为我要陪着爸爸妈妈

去给他们编一个打碗碗花的凉帽

那样的话

他们就更像田野里的园丁啦

 

长在天上的树

 

车去定西的盘山路上

山顶的白杨树挺拔如枪

把枝叶伸进了蓝天

伸进了白云出没的地方

我斜躺在车窗前仰视

山路两旁哨兵一样的钻天杨

它们好似从地下长到了天上

长在天上的树

然录了山的肌肤

挺拔了山的脊梁

（以上二首原载《诗选刊》2010年第6期）

从哥舒翰纪功碑前走过

 

我从哥舒翰纪功碑前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青石的碎落

 

你剥蚀了青春时曾经美丽的容颜

你淡褪了衣饰上曾经炫耀的朱红

你坍圮了一段段手臂又散落了玉砌雕栏

在钢筋水泥高楼大厦的包围中

显得那么破败，寂寞，孤单

显得那么不和现代城市火柴盒一般的外观

不知你还能让多少后人见证你曾经的沧桑与古老

不知你还能让多少子孙记住你曾经的辉煌与煊赫

你雄浑，古拙，质朴的面容

早已不符现代人浮躁，夸饰与喧嚣的习惯

 

我从哥舒翰纪功碑前走过

带着大唐的铁甲征衣

带着陇右儿女的追慕

带着哥舒大将军的怅惘

而所有这一切

在你的面前

都变成了一声穿越亘古时空的长叹

 

在洮水和黄土边的马家窑

 

当春风又一次吹过马家窑

古老得发褶的山坡

我把端详

仔细放入那不知名的墓穴

运用黄土和洮水做成的陶罐

突然就成了陇右文化人挥之不去的心结

一个个彩陶的形状，图案，纹样

宛如一幅幅神奇的史前“中国画”

他们沐浴着历史的阳光

饱餐着今日的炊烟

托举起这片贫瘠黄土上灵动的思绪

 

马家窑

应该是一个浸透乡土的名字

一定是一个引以为豪的名字

可是今天在盛名之下

你却变得荒芜与沉默

破败与寂寥

仿佛在对抗那无止息的

挖掘和肆无忌惮的掠夺

那在黄土青草间散落的

彩陶碎片

一个个漩涡般的彩纹

犹如洮河奔腾不息的水波

我们只是看到他的今生

却再也无法探知它的初源

 

姜维墩上忆姜维

 

我无数次记起那个去处

记起那个可以鸟瞰狄道古城的最高处

记起它周围苍翠的松柏

记起那青砖的古朴与身影的安谧

 

一座巍峨古朴的点将台

仿佛古城狄道的眼睛

闪在岳麓的脸上

寂静屹立的点将台

就会在静默中诉说历史的沧桑与不凡

 

三国的那一日

诸葛丞相在兵败安定的火光中

看到了持枪跃马，英武干练的少年

三国的那一日

你被手摇羽扇，最有智慧的人所赏识

将诸葛平生所学尽力承袭

也成就了自己一生的悲壮与传奇

 

三国的那一日

你从一代名相的手中扛起蜀汉的大旗

从此数伐中原，至死不渝

三国的那一日，扶不起的阿斗草草举了降旗

让英雄的血泪恰如莺啼

 

三国的那一日

一阵兵乱中见证了一个英雄的成长，辉煌与落幕

你纵胆大如斗，却回天无力

空留下英名在斜阳残照中

对着岳麓的苍松，洮水的涟漪哭泣

（以上三首原载《绿风》诗刊2012年第4期）

仙人掌

 

我虽然浑身长满了刺

是花的王国里最不起眼的一员

我虽然没有美丽的花蕾

但我

有自己生命自信的源泉

有了刺

我才不可以被人玩弄和伤害

有了这顽强的生命力

我才在大漠风沙中依然生长

我才在四季为你常绿

 

吃月饼的母亲

 

中秋

我用心捧一个月饼回家

献给从未花钱吃过它的母亲

母亲坐在炕沿上

双手捧着它咬了一小口

她吃得很慢

咀嚼得很仔细

连同掉下的月饼渣

都被她捧在手里,仔细地添进嘴里

她脸上的鱼尾纹

游得我的心里一阵涟漪

她的,我的心里

像中秋又圆又甜的月亮

（以上二首选自《定西文学作品选》，敦煌文艺出版社2014年6月版）

孔明灯

 

一团彩纸里包着一簇孤独的灯火

放飞心愿和念想

让它高飞

消逝在茫茫夜空

世界如此寂寥

只有那一盏灯火记得

尘世的苍茫和相爱的艰难

（ 原载《中国诗歌》2013年第12期“2013年民刊诗选专号”）

这一年

 

这一年

我几近而立之年

终于有了自己奋斗来的房子

有了停泊心灵的港湾

但房子上面

还有比房子更沉重的银行贷款

 

这一年

我有了爱人，有了今生的伴侣

走过红毯，留下誓言

我们相约把誓言做成一日三餐

简简单单

这才是相爱的最美景点

 

这一年

我每天被催债的电话弄得心惊胆寒

攒一点钱，给人还账

换两天安心的日子

这一年

我不敢喝酒，不敢买书，更不敢和兄弟们聚餐

我是一个小市民，我是一个穷困的教书匠

房贷的重担

已把我的脊背压弯

 

这一年

粉笔灰已经吃了四年

这一年

我骑着破旧的自行车

早上奢侈地吃一碗牛肉面

每天伴着星星与学生一起上学

每天拉着月亮与我一起回家

那条回家的路

就是我的无数背影铺成的

（原载2014年12期《中国诗歌》民刊诗选专号）

草帽

 

麦黄时节

母亲给我买了一顶新草帽

父亲的草帽

沾满了泥土，汗渍和风雨

而我的草帽上

白净鲜亮

上面什么也没有

 

风吹核桃

 

核桃被秋风吹落

叩响我的心门

回忆如秋叶飘落身上

童年是核桃的绿皮

青春是核桃的果仁

 

风吹落核桃

我的青春疼了一下

 

春花开在心尖上

 

春风吹醒大地

大地孕育春花

陌上花开

我的心尖都会变得格外柔软

我的双眸必定变得格外明净

红黄粉白，迷离眼帘

你如小巧的春燕

轻鸢剪掠

轻落我的心房

（以上三首原载《飞天》文学月刊2014年7月号  总第649期）

长安古意（组诗选三）

 

一抔黄土

——西安半坡博物馆

 

一座远古的废墟

一座文明的遗址

房屋，墓穴，石器，祀品

文明

从泥土开始

 

一坑陶佣

——秦陵兵马俑

 

跪射俑，骑兵俑，鞍马俑

车士俑，御手俑，彩绘跪射俑

……

他们不说话，也不会动

但他们刚毅的面容对着你

他们冷峻的目光盯着你

他们一站就是数千年

他们是大秦帝国的名片

他们是古老神秘令人震撼的东方文明

在兵马俑面前

一双双几千年后的眼睛都实现了与秦朝的穿越

 

一座坟墓

——秦始皇陵

 

一座坟墓

奢华得让千年之后的人咂舌

比活人的居所还要阔气千百倍

但有什么用呢

即使用金银奇珍将自己

无数次包裹

也不会永生

和死后破草席一卷没有任何两样

占尽风水的宝地

也不能阻挡一个短命的王朝

(以上三首原载《延河》下半月刊2017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