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新生的生命六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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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是我新生命6岁的生日……
6年前的5月15号发现自己患了乳腺癌,我开始记录我生命中的特别经历和体验,并记录了自己的手术前后的心情……
2003.5.15
早晨6点多右侧乳腺疼醒了睡梦中的我,我顺着乳房外侧疼痛的部位触摸到同侧腋窝下有一个鹌鹑蛋大的淋巴结,表面光滑、可移动、不痛。这时我完全清醒了,医生的直觉让我意识到我的乳腺肿块是引起淋巴结肿大的直接原因,这时意识到可能得“乳腺癌”了。我首先考虑到必须安排好我的工作,立即入院手术治疗,这一瞬间我还考虑了很多很多……最重要的是我必须随时接受将要失去右侧乳房的事实。
我患乳腺增生已二十多年,曾做过三次手术,也许是预感,一年前我曾在冥想中假想:如果我患了乳癌,我能面对手术全切……我身体一直都比较虚弱,经常在劳累过后感受心脏极虚弱时面对死亡的心理体验。我想我连死亡都能接受和面对,还有什么不能接受呢?所以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当天早晨我无意中看到中央三台正播放的一首徐志摩的诗《再别康桥》:
这首诗好像是专为我而写、为我播放的,当时我带着感情轻轻地朗诵了一遍,立即感受到心中的平静且带有一丝潇洒,我想这就是我人生的写照。此生已没有任何遗憾,有的是丰富的生命体验及无限的人生感悟。当一切都若有所悟时,剩下的就是平静了。
8点前我去外科病房找到赵力主任,检查后决定尽快手术治疗。
2003.5.16
上午到广东电台教育台做瑜伽专题节目的主讲嘉宾,轻松自如地完成了两个小时的节目。我实在是太喜欢做这个节目了。这个节目,能让许多人通过瑜伽而了解生命,珍爱生命。这是我冥冥之中曾向往的——在电台的专题节目介绍瑜伽,今天终于实现了。节目结束后,我告诉节目主持人唐虹小姐我将要做手术的决定,她祝愿我手术顺利,早日安康,我告诉她我很快会好的,很快会再与她一起做节目的,其实我的心里真的没底,我不能想象,假如真是乳腺癌,治疗是很复杂的,我能很快康复吗?
这两个小时的倾谈节目为第11期学生上了一节课,学员们感觉学到了有关解答瑜伽的方法及形式。
2003.5.17
下午上瑜伽表演的课程,我讲了一下瑜伽表演的意义、表演瑜伽的形式和方法。随后我与几个导师班的学员分别表演了瑜伽。当其中一个男学员——志龙表演时我被他的认真、内敛、投入的神情,以及动作的规范和流畅感动了,我从他开始表演不久到最后我一直流泪,结束的时候我哭了,在场的学员都哭了。我感到很大的欣慰,我仿佛看到了中国瑜伽事业的光辉前景,瑜伽现在是一个非常好的起步,因为有越多的老师,就可以教更多的学员,使更多的人提高生命质量。
2003.5.18
今天是星期天,我预感到我手术后会伤元气可能很久都不能唱歌了。便约了几个老师和学生(李莉、李玲、孙品、姜华等)到TOP唱歌,我尽情地唱了我爱唱的几首歌《但愿人长久》、《青藏高原》、《为了谁》,狠狠地吼了一嗓子,大家玩得很尽兴。考虑动手术期间,我也要让自己尽量的漂亮,唱完卡拉OK后,下午我与姜华(吉林省瑜伽总评判长)到美容院做了一个足部护理加美甲,在十个脚指上画了许多小碎花。这是几年来我第一次到美容院修护自己,当时我回忆了一下,感慨我真的太久没去美容院了,这次做脚部护理和美甲是我为我手术前对自己一个很大的奖励。
2003.5.19
今天一早到市一医院办入院手续及做术前检查。下午赵主任找我详细询问了我的病情,谈手术方案。我问主任:根据你的经验是不是考虑恶性的可能?她回答说不能排除,两种可能都有,客观检查像恶性,根据病史就不像,像乳腺增生病。我挑选了假如是恶性的可能,做好思想准备。
下午回到中心,我挑了一件非常喜欢的吊带的玫瑰红晚礼服,带上水钻项链。与准备毕业的第11期学员合影、留念。我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我将失去右侧乳房,由对称的美转为缺陷美。过后有的学生告诉我:“郭老师,当时感觉你在向我们告别。”因为手术万一要发生意外,这一刻将成为永久的美好的回忆。
晚上八点后需禁食,所以几个好友及学生陪我到嘉兴酒楼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晚上趟下就睡着了,睡得很香、、、、、、
2003.5.20
早晨五点多就醒了。考虑到两种可能性(良性、恶性)、我需要住院,准备了一些住院必备的物品(少量的)摆在桌子上,今天陪我去医院的是我的助理海燕老师及公司员工艳秋。
八点多护士送我进手术室。
新装修的手术室很漂亮、干净,里面的设备很现代化,这里曾是我工作过的地方,所以我感到很轻松,没有丝毫的紧张。我趟在手术台上等赵主任为我手术,几个熟悉的麻醉师及护士、护士长都来与我交谈,很呵护我,极亲切,我就像一个听话的孩子,一切都服从她们的安排。
手术室里的音乐播放的是“流淌的歌声”,是我会唱的老歌,我随着音乐一起唱,时间慢慢地流逝……
大约九点多钟,赵主任做完了第一台手术,终于轮到给我做了。检查了一下右侧腋窝淋巴结的位置,给我摆了一个仰卧,‘举手发言’的姿势,将右手前臂吊在一个输液架上。消毒皮肤、铺巾、打麻药、切开皮肤、分离皮下组织、寻找到肿大的淋巴结、然后剥离、止血、取出淋巴结、立即送病理检查,我非常清晰地感受着整个过程。
到手术室陪我的有我的老同事老朋友高尔青和邹德也来了,有他们在我身边,我感到有力量、有安全感,并深深地感受到他们的关爱、心痛、体贴、温暖以及力量。
过了一会儿高尔青打电话问病理科检查的结果:
高:“病理科吗?”
对方:“我是陈金培。”
高:“郭健的结果出来了没有?”
对方:“乳腺癌淋巴结转移……”
没等对方说完护士长就将电话挂了,赵主任、高尔青、邹德及麻醉师都出去了。
我心里很明白情况将如我所预料的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高尔青进来,非常严肃、认真地对我说:“陈金培亲自再做一次。”
我平静回答:“不用了,我知道情况不好,该怎样就怎样吧。”
这时麻醉师已开始为我打静脉输液,插上了氧气管,准备改全麻。尽管我已有思想准备,但真正必须面对和接受这一事实时,我还是流下了眼泪,这眼泪不是害怕、不是懦弱,而是来自心灵深处对自己身体的一种心痛和自责,因为我没有很注意保养和爱护我所使用的身体,它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是我体验人生的一个重要载体……但是我的意志力及自控力还是很快地驾驭了我的情绪,我意识到——不能让我的好朋友看到我流泪,我不能让他们难受。实际上他们已经很难受了,但看到我难受他们会更难受的。我做着深呼吸,放松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个心绪过程不到一分钟。
赵主任很快拿着手术全麻的单子叫我签字,我非常明确地告诉他,‘请保留我的胸大肌、胸小肌’(因为术后我还要继续练习瑜伽)。她‘同意’了,然后我很从容地签了字。很快我就感到有点迷迷糊糊,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听高尔青说,他们在洗手间(手术洗手的地方)讨论了很久,不敢告诉我,他们想一起代我签字,但这根本不可能,因为麻醉(全麻)很可能会有意外发生,所以必须本人签名。
…………
朦胧中我听到很多人呼唤我的名字,有张老师(新娜)、李莉老师的声音,我意识到我从全麻中醒来,有种死去活来的感觉,第一个念头就是:‘死了真舒服,活着好痛苦’。我很冷、嗓子很干、腰剧痛、眼睛怎么也睁不开。有人问我痛吗?我艰难地回应着:“痛!……”怕他们担心,马上改口说:“伤口不痛,腰痛。”同时我下意识地触摸了一下我大腿,感觉到我没穿裤子(因为全麻,插了尿管),我双手努力地想去找裤子(看来人的害羞是一种本能),幸好身上盖了被子。由于我躺的时间过长加上我患有腰椎间盘突出,腰痛的感觉远远大过手术伤口的疼痛。
晚上邹德又来看我…小燕子也跟着来了…海燕一直陪着我…他们为我按摩…给我闻柠檬…用棉签沾着水为我湿润嘴唇……迷迷糊糊地过了一晚上,海燕和刘锐(我的儿子)陪了我一晚上。
过后听他们聊起说,我刚从手术室出来时的样子吓到了来看我的朋友、学生及公司员工。许多听说我手术的消息后很伤心,根本无法面对和接受这个事实。看来保护性医疗不光是对病人,对病人的亲朋好友也很重要。
2003.5.21
做完手术的第二天清晨醒来,我自己从床上坐起来,感到精神好多了,也轻松多了,然后独自洗漱干净,搽了面霜,吃了他们给我买的早餐。一切恢复正常,又是‘好人’一个,生活还是这么美好!
许多同事来看我,见我气色和精神很好感到高兴,都对我的状态感到吃惊。我觉得自己就像一棵草原的野草,拥有坚强的生命力,狂风暴雨是不能把我打垮的,我又活过来了!!
晚上输完点滴后护士就为我拔了尿管,终于‘解放’啦!马上就下地上洗手间洗澡,全身都感到非常舒服,此时深深体悟到生命的自由是多么的幸福。
……
……
昨天下午广东卫视《一朵时光》在中心做了一个访谈,我谈了许多有关瑜伽、生命、爱与美丽的感悟,谈了粉红丝带还有我从事和我热爱的生命关怀教育事业……
晚上李莉和孙品陪我一起共进晚餐,她们俩6年前曾一起走进了瑜伽,现在已经是非常优秀的瑜伽老师了。我们聊了很久,太多的回忆、太多的感慨、太多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