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TV主办的希望之星英语风采大赛今天在我市举行了本赛区的决赛。

我去采访了。

采访结束后，几个小记者围着我，开始采访我了。

先是一个小男孩问：“如果你要去采访别人，被别人拒绝怎么办？”

我的回答：“先缠着他，软磨硬泡。到最后还是不接受采访……就……就去他妈的，满大街都是人，我干嘛偏要采访他啊？”

刚说完，意识到自己说粗口了，脸都红了，特不好意思。

小男孩又问：“遇到采访对象绕来绕去，就是不说正题怎么办？”

这个问题好尖锐啊，我都怀疑这小哥们是不是我们台长派来考我的了，在采访中，我也的确遇到过这种人。但是咱毕竟不能在气势上输了，于是说道：“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听懂人话的。人的智商是有区别的。”

接着是一个小女孩问：“在马路上采访，别人当成骗子，不接受采访怎么办？”

——又一个我屡屡遇到的问题。

我说：“别气馁，你一定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傻子，他们不愿意停下来跟你说话，甚至根本听不懂。我们有时候采访，采访20多个人，有效采访不过两三个呢。”

……

这些问题，虽然足够提心吊胆，虽然每个问题都很“无间道”，但是咱还是应承下来了。一个16岁的小女孩，开始逐渐深入了。

“你喜欢做记者吗？”

“不喜欢。”

“为什么？”

我语塞了，我难道要说真话吗？

小女孩又问：“你当记者几年了？”

“8年。”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的话，你还会选择记者吗？”

“不会。”

“为什么？”

我又语塞了，我真的要说真话吗？

从另外一个小记者嘴里我知道，这个小女孩特别想当记者。

我说：“你要准备好忍受痛苦。”

“为什么？当记者很累吗？每天到处跑，但是每天都是新鲜事，也不会痛苦啊。”

我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倚老卖老了：“你不懂的，你还小。”

这个16岁的花季少女说：“我心理承受能力很强的，你说吧。”

我又犹豫了。

我该说么？

最后在几个小记者的催促下，我说了，我全招了。

我说：“有一次采访……（此处省略若干字，以免文字狱上身），后来我和另外一个记者被围攻了……”

“你们当时都拍下来了吗？”

“我们都被打的过程，烂仔们抢机器的过程，警察不作为的过程，我们都拍下来了。”

小记者们眼放精光。

——播出了吗？

——曝光了吗？

我说：“没有。”

“为什么？”——16岁的花季少女极度讶异。

“被毙了。”

“为什么？”

——天啊，又是一个为什么，我今天怎么遇到这么多为什么？

“因为，我们这座城市是一座精神文明城市，在这座文明城市里，是不该发生这种事的。”

……

小女孩的眼圈红了。

再后来，跑到洗手间哭去了。

等我们要走的时候，小女孩都不理我了。

我现在还在疑惑，我做的到底对不对。

我的一番话，会毁了小女孩的梦想吗？

现在告诉一个16岁小女孩如此严酷的事实，会不会太早了？

又难道，一定要等着她自己去撞得头破血流吗？

也许早点清醒，未尝不是好事吧？

回单位路上，我们还在议论那个小孩。

我说：“梦想破碎的时候，都会很难过的。就想我当年，也曾经心如刀绞过。”